首頁 > 志明與春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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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春嬌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男人。有某種情緒讓她的喉間一緊。

  他的頭髮是濕的,上衣也濕了大半,手臂跟額頭都有擦傷,腳上的舊布鞋上則是沾滿了泥巴。

  她伸出手,握住那暖熱的大手,任由他牽著她,走回停車場。黑色悍馬停在原處,保險桿和車門上都有著新的擦撞痕跡,可以想見,他趕來的時候是多麼的心急,車速有多麼快。

  「你接到了那通電話?」她問。

  他點頭。

  「我不知道有沒有打通。」

  「你有。」

  陳志明握緊了她的手,力道緊得幾乎就要弄痛她。但她沒有抗議,也沒有抽回手,仍看著那輛傷痕纍纍的悍馬。

  「我很高興你趕上了。」她說。

  「我也是。」他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那熟悉的男性嗓音裡,多了某種陌生的成分。她轉過頭去,卻只來得及看見一絲陰影閃過那張粗獷的臉。

  陳志明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開門上車,熟練的發動引擎。

  黑夜中的風雨,逐漸增強。

  車行之中,春嬌差點再次睡著。她強撐起精神,卻覺得眼皮沉重,幾次閉上了眼,卻又勉強睜開。直到停車時,她望向窗外,才發現車子並不是停在她家門口。

  黑色的悍馬,停在他的宿舍外頭。

  「這裡不是我家。」她眨了眨眼睛。

  「已經很晚了。」陳志明說道,逕自下了車,走到她這邊替她開門,黑眸直視著她。「我打了電話,和你媽說,風雨太大,你今晚會住在我這裡。」

  她不悅的揚起眉,想要抗議,他卻又說:「況且,你的臉都腫起來了,我相信,你不想讓你爸媽看到你這麼狼狽的樣子。」

  她只能閉嘴。

  他說的沒錯,她不想腫著臉回家,讓爸媽瞧見了,只會讓他們擔心。

  「再說,我們還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找你麻煩,你今晚睡在我這裡會比較安全。」他傾下身來,黑眸直視著她,還拿起她的包包,抱起她冒雨走進屋裡。

  乾燥的室內,讓人感覺十分舒服,想不出拒絕理由的她於是不再反抗,看著他關上門,將濕冷的風雨阻擋在門外。

  陳志明抱著她,直走到床邊才把她放下。然後,他走進浴室裡,放了一缸熱水,還替她準備了乾淨的T恤,讓她替換又濕又髒的衣裳。

  雖然,這裡沒有芬芳的泡澡精油、沒有昂貴的沐浴劑。但是,當她整個人坐進浴缸,泡在熱燙的浴水裡時,緊繃的神經驀地鬆開了。

  淚水奪眶而出,連她自己都有些訝異。

  該死,她怎麼會哭了?

  她應該沒有這麼脆弱的……

  坐在浴水中,春嬌倔強的拭去淚,用力咬著唇,緊緊環抱著自己。但是,恐懼與驚慌像是終於潰堤的洪水,勢不可擋的襲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然後,她聽見浴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陳志明走了進來,健壯的身軀上,不剩任何衣物。他踏進浴缸裡,擁抱哭泣的她,熱水嘩啦啦的流出浴缸,水蒸氣瀰漫在浴室裡。

  男性的薄唇吻去她的眼淚,親吻她顫抖的紅唇。他用的手和身體,還有溫柔與熱情,漸漸轉移她的注意,直到她遺忘了恐懼以及不安。

  不知何時,他抱起她,回到了床上,溫柔而熱烈的跟她做愛。

  那一夜,窗外風雨交加,他們歡愛了一次又一次。直至最後,她終於筋疲力盡,與他交纏在一起,沉沉的睡去。

  *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窗外風雨仍急。

  黑暗之中,她可以感覺到,他赤裸裸的胸膛溫熱而暖燙,緊緊貼著她。

  春嬌抬起頭,發現陳志明還醒著,那一雙黑眸,像是黑曜石般,反射著一旁的浴室裡透出來的微光。

  那一瞬間,難以言明的,她就是知道了。

  他並沒有睡,始終維持著清醒,在她熟睡的時候,靜靜守護她。

  「我本來沒這個打算。」他啞聲開口,粗糙的大手,愛撫她柔滑如絲的裸背。「我只想讓你好好休息。」

  換做是以往,她的反應,肯定是不以為然。

  但是,她卻開始相信,陳志明說的其實是真話。

  他偽裝得太好,連她都差點被蒙蔽。直到事件發生,從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行為中才陸續洩漏,那些惡作劇般的行徑跟玩笑似的言談,都是讓人卸下心防的方式。他的真心,其實掩藏在層層笑意之中。

  「你請調下鄉,是因為那樁綁架案吧?」

  春嬌開口問道,主動提起。

  她曾經調查過,陳志明有著大好前程,要是留在北部,絕對可以平步青雲。但是,就在去年年底,他在處理一件重大案件後,受傷入院,痊癒之後,他放棄陞遷的機會,提出下鄉的申謂。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放棄光明的未來,即使連警政署長親自慰留,他仍執意請調。

  無底的黑眸靜靜看著她,許久之後,他才應了一聲。

  「嗯。」

  「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孩子,」他說。「他死了。」

  春嬌錯愕極了。

  她記得,各大新聞台都曾做過那樁綁架案的專題。「你不是平安的把他救回來了?」

  「我沒有。」他翻過身來,看著黑暗的天花板。「我們花了三個月才找到他,那時,他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孩子的父母是大富豪,一救回來,就送他出國,但兩個星期後,他就跳樓自殺了。」

  「但新聞——」

  「被壓下來了。」他一動也不動,語氣平靜的說:「我受夠了,所以才請調到鄉下。」

  昏暗的屋子裡,他的側臉嚴酷剛硬得像石雕,平穩的語音沒有絲毫的異狀。但是,那緊繃的肌肉跟握著她的大手,洩漏了他內心裡積壓的痛楚。

  他把捍衛別人的安全當作是最重要的事。當他全力想保護的人沒有因為他的努力而得救,對他來說,一定是個重大的打擊。

  「如果你受夠了,為什麼不乾脆辭掉這個工作?」她問。

  陳志明沒有回答,只是閉上了雙眼。

  驀地,春嬌明白了。這一個男人,永遠也不可能辭掉這個工作,那是他的天職,他生來就是要當警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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