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比到什麼時候才會確定?跟全天下的男人都交往過之後嗎?你們都交往這麼久了,還有什麼好不確定的?」初桐完全沒有辦法認同這樣的論調。
「我爸在催了,叫我該結婚了,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思索我和方順頤是不是能夠繼續走下去啊。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我很喜歡他,可是這不代表我們適合在一起一輩子。而且我跟他最近還真常常意見不合。」她咕噥地補上一句。
初桐望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不能說依巧完全不對,只是為方順頤感到不平。
她不喜歡「同情」男人,總覺得那是個愚蠢的舉動。
她總覺得男人遇上了什麼難事便應自己想辦法解決;而不是同女人訴苦。女人也不應該輕易被激起保護欲,所謂的母性光輝只是讓男人更沒有擔當。
但此刻她真的同情起方順頤,以一個局外人的客觀角度,深深地為他的付出感到遺憾。
「你說的沒錯。」初桐又喝了口茶,將上課要用的講義拿起。「終身大事是要審慎思考的。」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
餓死了。
初桐一邊嘀咕著,一邊抓緊手中的錢包疾步往前走去。
她比自己所想的還要生氣。
她不是沒有因為依巧的孩子氣而不高興過,可從來沒有一次像現這樣覺得依巧是這麼的不可原諒。
是她太古板了嗎?是她把男女之間的感情看得太過嚴肅嗎?
但她真的認為──一旦交往了,對彼此就應該有一定的責任感,這是不能兒戲的……
說起來八股,但感情的培養不是應該來自雙方的付出嗎?
初桐有些煩躁地吐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抬起頭,目光不自禁地捕捉到左前的診所招牌,原本已蘊著滿腹心事的眼睛如今右刷上一層淡郁。
知道他就在她上課的地方附近,這讓她每每想起就是一陣難以言喻的躁動與不安。
她是想見他嗎?期待能夠與他不期而遇嗎?
她對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若他只是她欣賞的人,為什麼這幾天每每想起他,胸口就是一陣難受的緊揪、熱燙?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入神了,還是這條路政府挖得很勤快卻沒有什麼心思把它好好鋪平,初桐硬生生地踩進了柏油路上的一個凹洞中,腳一拐,身子重心一個不穩,在她連一聲「唉呀」也來不及叫,便摔在地上。
摔倒了摔倒了摔倒了……
摔在地上的言初桐錯愕地愣了愣。
「都幾歲了,走路還會跌倒……」她小聲地挖苦自己。
她用手背拍著褲子,緩緩站起來,弓著身子,像只戒備的貓兒一樣,瞪著那雙水亮亮的大眼睛小心地看著四周……好險,這裡沒有人經過,沒有人看到她出糗的模樣。
確定面子沒丟半分以後,她這時候才感覺到身體其他地方的疼痛。
咬著牙、皺著眉,她將掉在地上的白色七分袖外套用左手的兩隻指頭拎起來,心疼地抖了抖上頭的塵屑。
唉,她很喜歡這件衣服的說。
「倒楣死了。」她嘀咕著,一面低頭審視著身上的災情。
因為穿著長褲,所以還不至於有多嚴重的傷,只是衣服有些髒了。不過那基於反射性而在第一時間支撐身體的手掌,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連連歎了好幾聲,初桐望著她可用血跡斑斑來形容的手掌,露出了每次二姊看到四妹的物理成績所露出的淒慘無比的眼神……
這些血沾到衣服就慘了……
她望了望四周,想看看路邊有沒有水龍頭之類的可以沖沖手,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
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前方、方順頤有可能會在的牙科診所的招牌上。
她不確定此時此刻自己心裡是不是突然湧起一陣喜悅──因為有個好借口可以進去找他的喜悅。
她只是確定方才飄過的念頭──
牙科……應該會有個碘酒、藥水、繃帶什麼的吧?
***
「嘿,方醫師,一起去吃飯?」
中午十二點半,休息時間,小周伸了伸懶腰,一邊咬著尚未點起的煙,一邊問道。
「你先去吃吧,我把這裡收一下。」方順頤將用過的漱口杯拿到後頭丟掉,一邊和氣地回答。
「好吧。」小周拖長了尾音,大搖大擺地走出診所。
他太瞭解方順頤這個傢伙了,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凡事不與人爭,但實際上將自己和別人之間的界線劃分得非常清楚──
他不隨便與人深交的。
方順頤環顧了一下收拾過的診所,看了一下是否有何處遺漏。
將電燈都關掉、單純靠外頭日光照明的診所,不知為何予人一種平靜祥和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是一間由醫師細心規劃、用心經營的診所吧?
什麼時候他也能擁有一間如此規模的診所?
他輕歎了聲,轉身走到門邊,準備要將鐵門降下,卻因為眼前的景象而突然頓住了正要往按鈕移動的手指。
是……是初桐?
她是朝著這個方向過來嗎?
他的胸口一陣涼一陣熱,他沒有辦法描述他內心那股湧起的莫名激動,像是他已經想她想很久了、如今終於得能見到她似的狂喜。
只是……
方順頤不自禁地皺了皺眉,不確定地瞇著眼看著她。
陽光有些刺眼,看不甚清楚,不過,他依稀感覺到眼前這名一向十分有氣勢的女子,今兒個……好像有些狼狽?
「嗨,不好意思……」
他還愣著,她已經在自動門開啟的下一秒走到他的面前,臉上帶著有些窘迫的笑容。
「怎麼了?要請我吃飯?」
他很自然地端出微笑,只是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中,夾雜了一份微不可查的親切。
「你也會開這種玩笑啊?」她笑瞪了他一眼。「要請你吃飯是沒問題,只是要請你先幫個忙……」
說著,便將雙手攤開給他看。
「這是怎麼回事!」
方順頤一見眼前的一片驚人的腥紅,下意識地便抓住她的手腕、帶到面前,想要看個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