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種毒我也沒見過,只是在書上看過,結合喬姑娘生病的症狀,還有這種奇異的香味,大致可以肯定喬姑娘中的是罌粟的毒。」
「罌粟?」眾人皆不解,「那是什麼?」
「是一種生長在炎熱地帶的植物,春天開花,其花色艷麗,有紅、粉紅、紫、白等多種顏色,初夏罌粟花落、結果,約半個月後果實接近完全成熟之時,用刀將罌粟果皮劃破,會滲出乳白色汁液,待乳汁流盡,果實便剩空殼,此殼可以入藥,止腹瀉、止痛,本是有益之物,然而若長期服用,卻會上癮……我估計這糍粑的滷汁,便是罌粟殼熬煮而成。」
「上癮?」花亭風忙問:「那上癮之人將會怎樣?」
「輕則心跳加快、痙攣、緊張、易怒、流鼻血……重則形容消瘦,焦躁難安、心生幻覺、喘息艱難,甚至……死亡。」
「那喬心她……」花亭風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她會怎樣?」
「依剛才余嬤嬤所說狀況,喬姑娘大概還沒到重症之地,卻也病得不輕了。」青旋判斷。
「娘娘,您有法子救她嗎?」花亭風顫聲請求,「臣求娘娘一定要想法子救救她——」
「請西誠王放心,只要她從此不再吃那糍粑,便可漸漸好轉,只是當下會受點折磨,」她安慰,「我知道毒癮發作之時,可以施予針灸減輕她的苦痛,看來我隨身攜帶的銀針這下可以派上用場了。」
「真的嗎?」他喃喃地道,過份在意的結果,使得本來一雙精明的眸子此刻變得茫然。
***
「砰——」
又一聲花瓶落地的聲音,那上好的青瓷想必立刻粉身碎骨,不成原形了。
站在喬心房門外,聽著這樣的聲音一陣接著一陣,花亭風心裡的抽疼也是此起彼落。
心疼的,不是貴重的瓷器,而是摔瓷器的人。
「王爺……」小廝捧來器皿,在他身後戰戰兢兢地問:「這是府裡最後十個花瓶了,還要不要送到喬姑娘房裡?」
「我剛才是怎麼吩咐的?」他怒喝,「花瓶摔完了,不知道再去街上買嗎?叫管家撥給你銀兩,去買一百個回來!」
「是,是。」小廝發著抖,慌慌張張的去了。
「西誠王爺好大方呀。」穆展顏在一旁微笑,「那些上好的古董花瓶,價值不知幾千幾萬兩白銀,如今全然被摔碎,王爺居然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展顏,亭風正在為喬心苦惱,你就不要取笑他了。」拉拉丈夫的袖子,青旋使了一個眼色。
「娘娘!」聽到她的聲音,如汪洋中抓到一塊浮木,花亭風轉身央求,「娘娘,您再幫喬心施一次針吧!她現在這樣痛苦,我實在不忍心……」
「我已經幫她施了十日的針了,只怕她太過依賴我這針灸,反倒不好。」青旋也很無奈,「我們就再耐心地等等,讓她自己度過這一關。」
「可她現在很痛苦啊……」門內又一陣花瓶碎裂的聲音傳來,花亭風感到自己的胸口也被摔了似的。
這十日,他強忍著不見喬心,只是每日站在她的臥房門外,等候她康復的消息,然而她的痛苦、她的狂躁似乎絲毫沒有減輕,整夜聲嘶力竭地叫喊,摔碎了房中所有的東西,甚至扯下床邊簾幔,一道道撕扯,不顧十指滲出血來……
「娘娘,除了針灸以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減輕喬心的痛苦?還有嗎?」他覺得自己似乎站在一處險峻的山崖之下,再多一刻這樣的等待,山石便會崩塌下來,將他粉身碎骨地掩埋。
「有是有的,但不能試。」
「什麼法子?您告訴我……娘娘,求求您,快告訴我吧……」
「讓她再次服下罌粟的毒。」
「什麼?」花亭風怔愣。
「那是一個冒險的法子,雖然少量的罌粟殼可以幫助喬心減輕痛苦,給她一個戒毒的過度期,但也很有可能讓戒毒之事前功盡棄,亭風,你真的想試?」青旋搖頭,「我勸你放棄吧,再說我們此刻手上也沒有罌粟殼啊!」
「我們沒有,可某個人的手上一定有。」他目光凝滯,低聲自語。
「亭風,你不要做傻事!」穆展顏會意,連忙阻止,「你該不會想去找『她』吧?」
「可她手上有罌粟,不是嗎?她故意透露豐旗客棧這個藏身之地,不就是要我去找她嗎?」他苦澀地笑。
「亭風,你幾時猜到她是誰的?」
「一開始我就知道了,從我那日看到喬心……」俊顏雖然在笑,卻痛苦地幾乎扭曲,「她故意安排喬心來到我的身邊,就是為了折磨我、報復我……」
「萬一她要對你不利呢?」
「隨她好了,」花亭風神情淡然,「她要殺了我、砍了我,皆隨她意,反正是我對不起她的一片情意。」
「她若要你娶她呢?」青旋忽然問。
聞言,花亭風身子不由得一僵,無言以對。
「她若要你娶她,你也真的會娶嗎?」
「只要能讓喬心減輕痛苦,我願意……」他沙啞地答。
「你瘋了!」穆展顏隨即喝斥,「那樣不止不會減輕喬心的痛苦,她知道真相之後,甚至會更痛苦!亭風,你怎麼這樣糊塗?一遇上跟喬心有關的事情,好好一個精明的人就變成了天下第一大笨蛋!你也太過寵溺喬心了吧?任她摔光這府裡的名貴花瓶也就罷了,怎麼能連毒藥都任她吃呢?你這是害了她呀!朕現在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命令你不許去豐旗客棧,否則就把你滿門抄斬!」
「皇上……」他只覺得喉間哽咽,不知所措。
「展顏,你別嚇唬他,」青旋笑了,「他現在已經夠傻了,哪裡禁得起你這樣恐嚇?亭風,其實我還有一個治病的法子,剛才忘了說。」
「什麼法子?」雙眸猛然一抬。
青旋在他耳邊說了四個字。
聽了這四個字,花亭風呆立了半晌,直到皇帝好友在身後用力一推,命令「快去」,他才邁入那扇一直不敢邁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