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好。」他愛她愛到放縱的地步,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都順著她,「我谷千旭願愛你直到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阿旭……」
昔日的濃情蜜意回到夢中,卻在轉瞬間變成可怕的惡夢,飛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溫熱的液體不斷地溫濕她雙手。
什麼天長地久,什麼山盟海誓,全都是屁話,一個死亡就能輕易地摧毀,什麼也沒留下,只有令人發狂的椎心刺骨。
從那除戀的情人死後,她再也不相信愛情了,男人全是滿口謊言的豬,儘管口中誓言旦旦的保證,但到頭來還是讓她一個人,被孤零零的遺棄在這個世界。
不了,不了,不要再愛了,她為什麼要受這種痛苦,只要不付出,心就不會有缺口,也就不怕再被傷害。
愛得深,恨得也深,這是唐冰喻的愛情觀,她用生命去愛一個人,也用生命去恨她所愛的人,愛情讓她的心千穿百孔,狼藉蒼老,她怎敢再愛?
「怎麼了,你睡得不安穩?」
一隻手從她身後一摟,將雙手捂面的女子擁入懷中,小心不碰觸到她車禍的傷口,以體熱溫暖她。
她靜靜依偎在他懷中,極力想忽略心中那乍起的安心感受。
不該眷戀的,緣起緣滅半點不由人,她不許自己的心再受一次傷。
「喻,謝謝你,但請你下次別再這麼做了好嗎?」
「嗯?」她回過神來,卻不解范丹提在說什麼。
「我寧願自己死去一百遍,也不想看到你受傷。」救了他卻傷了自己,這不是他想看見的。
唐冰喻聞言渾身一僵,過去的惡夢彷彿在眼前上演,自己所在意的人從這世上徹底消失,再也見不著摸不到,只能盼著魂魄夜夜入夢來。
「你為什麼不問?」悶悶的聲音由胸腔發出,像是幼獸的嗚咽。
「問什麼?」范丹提只關心她裸露在外的肩背是否受寒,拉起薄毯將她輕柔蓋住。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幾乎要恨起他,恨他的溫柔。
他笑了笑,語氣疼寵的說道:「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你為什麼不逼我,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了我還拋棄遠從日本來的癡情櫻花妹。」他怎麼可以這麼冷靜,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
「愛你不該成為借口,逼你就會開口說嗎?」她不能逼,也逼不得。
唐冰喻靜靜地看著他雙眼,好一會兒才含恨的說道:「不會。」
誰都不許撕開她的傷口,她寧可讓它化膿生蟲,潰爛成一堆腐肉。
「好,那我不問。」她壓抑太久,連她也忘了自己有良善的一面。
「你怎能不問,你說愛我是說假的呀!存心開我玩笑是不是。」他不問,她更恨,男人滿口的情話只為得到女人的身體。
「因為我不想再讓你痛一回,我愛你。」他憐惜地撫摸烏黑髮絲,幽幽地揚起一抹幾乎不可聞的歎息。
愛她呀!所以什麼也不能問,那是屬於她自己的傷痛,他若硬生生地去挖出,她不只會更痛,還會恨他讓她又痛了一回。
「你……」她咬著下唇,不讓淚水奪眶而出。「你該問的,你為什麼不問,你問呀!問呀!你不是最愛說教,一天到晚嘮叨這嘮叨那的令人心煩,你偽君子呀!到了這節骨眼居然不問,你很清高嗎?看不起我們這種視愛情為遊戲的人是吧!你憑什麼說愛我……」
千鳥雅子的出現讓唐冰喻極欲埋葬的過去又被揭開,一幕幕已逝的畫面如成群的香魚,不顧一切跳出水面游向她,擠壓著胸腔只剩一口氧氣,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想發洩,她想咆哮,她想抓著發赤足狂奔,她想向天嘶吼出滿腔的憤怒,任由豆大雨滴打在身上,打出一身傷痕也無所謂。
可是她什麼也沒做,一如往常地將痛楚往心裡藏,她不相信永恆,也不依靠別人,既然老天決定剝奪她的快樂,她更要大聲地笑給天看,她要讓天上的神祇瞧見她強韌的生命力,它們無法打倒她。
「你太激動了,冰喻——」
啪地一聲,范丹提側向一邊的臉頰為之紅腫,多出深紅的五指掌印。
「罵我呀!我是天生惡女,只要我高興,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我低賤無恥,下流骯髒,男人一個要過一個,我不愛他們,只玩弄他們,包括你在內,我喜歡看到你們痛苦,你罵呀!孬種,別裝啞巴,狠狠地罵我一頓,把我罵得體無完膚、狗血淋頭……」
她不該氣他、惱他,可是他越是顯得冷靜她就越生氣,不自覺的就想折磨他,粉碎他的冷靜,拳頭直落地想逼他變臉,好成功逼走他,證明男人是謊話連篇的豬,他們的愛比一粒塵土還不如。
但他不還手,默默地忍受她的無理,表情更加平靜,沉靜的黑瞳只是看著她,看著她,看進她悲愴不已的靈魂。
那是一個受傷的小女孩,困在自己的城堡裡走不出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百摧不倒的女王,固守領地昂首傲視,不讓江山頹敗。
「范丹提,你沒用,我打你你不痛嗎……哼!我看你根本不是男人,我不要你了,你走!你走,走得越遠越好,我不要你了,你滾出去,不要讓我看見你,你讓我生膩,我不要你……」
當第三次「我不要你」由她口中說出,范丹提舉起右手,狠狠地往她左頰揮去,力道之大連他的虎口都微微顫抖,麻得沒有任何感覺。
「你說完了嗎?」他的聲音中沒有一絲責備,平靜的像問她吃飯了沒。
「你……你打我?」撫著發疼的面頰,她怔愕地不敢相信他會動手。
「我愛你。」
她不看他,賭氣地撇過頭,驕傲地不肯聽他解釋。
「我愛你,不管你是怎麼樣的女孩,愛了就是愛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請容許我愛你。」他說得不疾不徐,輕緩卻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