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離開嗎?」景華笑了,這個問題其實不該提出,但她還是滿心期待他的回復。
「這裡是留不住我的。」他的語氣相當自負,卻也有十足的把握。
她的微笑,耀眼得像是春天輕柔的一束曙光,不但照耀著他,也溫暖了他寒冷的心。或許他的話太狂傲,就連她身旁的小婢在聽了,也不免露出鄙夷的眼光,可她卻沒有,就像是相信自己真有本事離開這裡。
「妳叫什麼名字?」
「大膽狂徒,不許得寸進尺!」素秋怒極了,這男人會不會太過分些?公主給他三分顏色,這傢伙就要開起染坊來啦?
「姓景,單一名華字。」
「景?」他揚高眉,有些困惑,這姓氏並不多見,也是中山國的諸侯王的姓。「難道妳……」
景華知道他要說什麼,只是將金步搖推回他的心窩。「你叫什麼名字?」
「邦焰。」他在她掌心裡寫下自己的名,要她一輩子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個好名字,妳要銘記在心。」
「我會惦念的。」她微笑。這男人雖是戰俘,卻不妄自菲薄。他應該有個很不凡的出身,或是……一些她從不曾體驗過的經歷。
「如果我們再相逢,希望一切能有所不同。」也很可能再也不會相逢,只是在異地可以遇到一個肯無私的人對他們伸出援手,並且待他們這樣好的人,邦焰是心存感激的。
塵世中太多過客,他自知自己是她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身影,可她的出現,竟是成為他人生中的一道曙光。
「我想……會的。」她由衷的祝福他這個陌路人。「希望你,可以過得很好很好!並且做你認為,對的事情。」
今日,天晴風輕,日照暖得教人醉心,即便在洶湧的人群之中,他們還是遇見了彼此。
他們,是被上天眷顧而相遇的幸運兒,也同樣是被這時代洪流所拋棄的烽火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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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更重、風冷沁人心,一彎新月懸在夜幕之上,靜靜地散發著光芒。
萬籟俱寂,只有些許蟲鳴,增添幾許沉靜的生氣。
只可惜,偏有人就是壞了這一夜的幽靜。
「公主!公主!您真是瘋了啊!」素秋壓低聲量,小臉滿是憂愁。
景華不顧小婢阻攔,就著夜色的掩護,偷偷地溜出宮外。素秋尾隨在後,若不是恰巧送宵夜到寢宮,發現主子正要偷溜,只怕她貪睡一夜之後,隔日主子消失無蹤,就只能自提人頭去見大王了。
「小聲些,別老是大聲嚷嚷。」景華身著大袍,時不時拉著袍布掩著口鼻,就是怕被認出來,逮回宮裡。
「要是讓大王知道了,會將小的賜死啊!」已是深夜,是宵小猖獗之際,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會出現,她們哪會知道?
「妳若怕,先回宮去。」
「公主!」素秋疾聲抗議。「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拋她一人,沒個照應,這種泯滅良知的事兒,她素秋可做不來。
景華輕笑,她前後兩句是相互矛盾,自打嘴巴吶!「若要跟著,就小聲些。」
「公主那麼晚還出宮,有啥急事要辦?」離上回溜出宮,不過才短短三日,今夜又再度回到民間,素秋怎想怎不對勁。
「只是想要見個人。」
「公主,您該不會是想見之前那批戰俘吧?」
遭拆穿心意,景華脹紅了臉,好在夜色深,未被察覺。
「您知道他們被關在哪兒?」城裡之大,而她們身處宮闕之中,焉有消息走通的道理?
「今個兒我打聽過了,在城北那兒,據說抓到的戰俘都先安置在那邊,過些時日才上街市拍賣。」景華雖覺得殘忍,卻也無能為力。
她無法跟父王說別與他國交戰,畢竟中山國不過是個依附在大國之間的小小國家,若非鄰國霸主的勢力,中山國早消失在動盪不安的洪流之中了。
這個時代,遠在天邊的天子形同虛設,各國諸侯若不鞏固自己的勢力,無止盡的強大下去,或是依附霸主,小國必成為大國的俎上肉。
也正因如此,貴族落沒,平民崛起,新的風氣開創出新的局面。只要是人才,即便不是王公貴族,也能可能受到重用。
景華相信邦焰是這樣的人才,因為他是這般的與眾不同。縱然與一群被擄的罪犯、戰俘同處,還是很快就會顯現出異於他人之處。
兩個女人趁夜摸黑,就著天邊淡淡月光,找到前往城北的方向。一路上,還遇到打更人報時的,對方好心報條往北的快捷方式。
很快地,見到城北紮營的軍隊,此刻僅剩三三兩兩守夜的兵卒,守著四、五座臨時搭造的木牢。
「這裡的戰俘比我們那日見到的還多啊!」
景華左右張望,仍未見到熟悉的身影,欲放棄之際,卻見獄卒開了一扇監門,走出的高大的人影令她不由得張開口,差點要喊出他的名。
「是他……」
「公主,這天那麼暗,您怎知道是誰?」素秋揉著眼睛,真是佩服主子的本事。
「不會錯的,就是邦焰。」難道,他真沒法子逃出來?就著兵卒手中火把的光度,景華一眼就認出他來。
「我說,你可別耍花招,給了你方便,別給我爺兒隨便,聽見沒?」獄卒口氣不耐,抬腳踹了邦焰。「囉囉唆唆的!吃多也拉多,真是找人麻煩。」
「謝大爺。」邦焰皮笑肉不笑,依言走向一處草叢,就地蹲下去。
「解快些啊!」獄卒嫌惡地說道,懶懶地睞了一眼後,就嫌煩地坐回椅上。
景華張望著,挪挪步子,不留神踩到腳旁的枯枝。「啪」地一聲,驚擾了兵卒。
「誰?誰在那邊鬼鬼祟祟的!」獄卒咆叫,大聲吼道。
兩個小女人一聽,嚇得拔腿就跑,為了什麼而來也全忘得一乾二淨。要是在城北被逮著,傳回宮中兩人就大難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