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朕為何要這樣做?」棘剛故意一問。
「為了平衡。」棘爽月一掃那股散漫之氣,眼睛變得炯炯有神,「為了不讓左相獨大,也為了安定朝臣的心。」
「是呀。」棘剛讚許的一笑,「李順啟這個人有幾分本事,就是太貪心。朕需要他,就得讓著他。
「再說袁覽欽好了,他在朕眼皮子底下玩的花樣,朕不是不清楚,只是不說而已。」說到這,棘剛歎了口氣,「爽月呀,當皇帝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些臣子欺你、蒙你可又怕你,該松該緊之間得有分寸哪。」他語重心長的說,「有些時候是不得不犧牲一些忠臣,來換取朝廷之內的安穩。」
「兒臣知道。」
當年此案爆發時,正值北邊的名雙國進犯,邊疆告急,右相奉命督軍。為了安定人心,實在不能在那個時候辦他。
況且朝中上下牽連在內的官員不在少數,就連左相的朋黨也有涉人。父皇總不能為了一個良心發現的主考官,將所有的人都罷了吧?
父皇下不了台,各部會大臣又竟相上書參奏那位主考官誣告,能替他作證的人事物都消失徹底。
這個案子要怎麼辦?
於是棘爽月為父解勞,親自到牢裡與他懇談,跟他保證五年之後一定為他翻案,還答應照顧他的家人,要他安心的上路。
那位主考官一死,案子順理成章的變成誣告,而他是畏罪自殺。
「既然那時父皇可以隱忍左右兩相,兒臣就不明白為何父皇要挑這件事罷?」
就算他們犯了「用人唯親」的毛病,也罪不至罷官,聖旨一下朝中內外大臣又要聯名上書請命了。
「這只是個開始,先嚇唬嚇唬他們。」棘剛笑著說:「朕要讓他們罷官罷得心服口服。
「從明日起,我要百官進宮上奏,公開彈劾不法。朕就不相信,沒人敢彈劾左右兩相。
朕也不相信如此廣開言路,不會讓他們不互相揭發。」
「兒臣明白了。」棘爽月點點頭,當皇上原來也是與臣子鬥智,用權術、用謀術。
「明白就好,朕不希望你牽扯進來。」意思很清楚了,他希望太子沒有涉及任何不好的事。
他很有自信的保證,「兒臣絕不會。」
「那好,朕給你三個月長假,你留在滄浪苑好生養著,不用上朝也不用上疏。」有些話是不需要說得太明,「朕要太醫局的新院使人滄浪苑,為你調理身體,三個月後就為你立妃。」
爽月年紀也大了,若非有些小毛病早就該兒女成群。
傳聞新院使貌美如花,端莊秀麗,還打敗了醫官院那群庸醫,他一聽到消息馬上就召見了她,怎麼看都是太子妃的好人選,若治得好爽月的病便是大幸,若治不好那他的兒媳婦可就苦命了。
棘爽月忍不住俊臉通紅,窘得垂下了眼,「多謝父皇。」
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的,雖然他並不是個勇猛的男人,好歹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但是兩年前的某一個夜晚,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對著千嬌百媚的侍女,居然無法上陣!
他還以為是自己累了,所以才會一時失常。
事實悲哀的證明,他並不是「一時失常」,不管怎麼努力,他就是不能重振雄風,這種事又不能求助於人,也不知是誰洩的密,他不舉的傳言就這麼散開了,還有人說他好男色,誰曉得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呀。
父皇雖然沒有明說,但八成知道他的毛病,所以才會不斷的派御醫來看他。
只是父皇的好意都被他或推或躲的閃了過去,要是他真給御醫診治,那不就代表他承認自己真的不舉嗎?
不行,絕對不能讓人肯定這件事!男人除了裡子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面子。他寧願人家說他好男色,也不願被人知道自己當真「不行」!
可是這回父皇都要派新院使進滄浪苑幫他調養,他是推托不掉了。
「還有呀。」棘剛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幾下,「父皇要你謹言慎行,有個皇太子的模樣,可不是要你隱藏真正的自己。
「年輕人還是該有朝氣點。」提到朝氣兩個字,他就想到那活潑的女兒,忍不住揚起了一抹微笑,「你在朝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是應該的。
「但下了朝,我們是父子,你明白嗎?」他們雖是君臣,但最深的牽繫卻是父子關係呀。
棘爽月感激的點點頭,父皇明白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雖然聰明,卻有些散漫,雖然機智,卻沒有足夠的耐心;雖然寬厚,對女人卻因為自己有疾而刻薄;雖然一表人才,卻有說不得的隱疾,唉。
第三章
邵仁傑背著雙手,有些煩躁的在室內走來走去。
看著因為興奮而雙頰酡紅、兩眼發亮的女兒,他忍不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嘉嘉,你惹出禍事了你!」他重重的搖著頭,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阿爹。」邵譯嘉一臉不解,「皇上封我為醫官院院使,還大大的誇獎了女兒一番,為何你說我惹了禍事?」
「是呀老爺。」納蘭眉開眼笑的插嘴,「皇上如此器重小姐,這是天大的喜事,禍從何來?」
「哼。」邵仁傑瞪了她一眼,「婦人之見,淺薄至極。醫官院裡的人豈是好惹的?他們一向心高氣傲,豈肯屈居於一個黃毛丫頭之下?
「當年我就是沒手段,鬥不過人家,才會遭受迫害,現在又怎麼能把女兒送上門去?」要知道醫官是要照顧皇族之人,治不好病或出了紕漏,是要問罪的。
「老爺,當年你不過是個小小醫官,上頭出了事當然責無旁貸要扛下來。」納蘭反駁道:「小姐如今可是院使,醫官院內她最大,誰敢作怪。」
「你這丫頭給我閉嘴,我們父女說話,你插什麼嘴。」因為被納蘭說中了,邵仁傑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因此惱怒的斥喝。
「阿爹,請你放心,女兒會保護自己的。我是皇上親派的新院使,就算那些醫官們不高興,也沒辦法趕女兒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