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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就因為她們兩人其實是相識的,意濃知道芸心是誰——也可以說她根本不知道芸心是誰,因為過去她們相交,一直未互相表明過身份。

  意濃萬萬沒有料到,會在這裡見到芸心,而芸心,這一直像個謎一樣的女子,她竟然是婁陽的妻子,元王府的少福晉。

  兩人互相凝視半晌,芸心終於先開口對她說話:「第一次見面,你好。」她試探性微笑,笑容有一些尷尬,一些憂心。

  意濃凝望了她一會兒,然後報以微笑。「福晉好。」她又欠身。

  「不必客氣了,你我……是姐妹,應該以禮相待,你過來,坐下吧!」她的口吻依舊很緊張。

  意濃看著她半晌,然後才回答:「是,謝謝姐姐。」

  見到意濃的反應,芸心像是突然鬆了一口氣,當意濃走到她身邊坐下的時候,她仍然有些屏息地對意濃笑了一笑。

  意濃回她一笑。

  她明白芸心緊張的理由,在這個時候,其實,她的心情也是複雜的。

  *** *** ***

  清早起,芸心借口要往寺廟上香,卻連侍女也不帶,便獨自一人離開元王府,來到琉璃廠附近,印行刊本的隆福寺街文錦堂。

  「今日見到意姑娘了嗎?」芸心越過書鋪直奔後堂,遇見鋪子裡的丫頭就問。

  「意姑娘已經數日不來了,您今日來得正好,意姑娘就在這裡。」丫頭對她說。

  「意姑娘在哪兒?」

  「在右廂的靜房,她正在那兒校刊呢!」丫頭答。

  芸心立刻趕往靜房,連門也來不及敲,就推門而入。

  「你來了。」就像背後長了眼睛,意濃坐在桌前寫校刊,頭也不抬地對匆匆奔進來的人兒說道。

  「你知道我會來?」芸心問。

  放下刊稿,意濃抬頭,微笑著對芸心道:「就像你知道我會來一樣。」

  芸心吁了一口氣。「你怎麼、怎麼會——」她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你想問我,怎麼會嫁進元王府做妾?」

  芸心點頭。

  意濃低頭整理桌面,將刊稿收妥。「我們在這裡相識,從來也不問對方是誰,正因為不清楚對方的身份,所以彼此之間不必多談閒話,只道天文地理、四書五經、百家學論,甚至能高談闊言經國大事。」收拾桌面,她走到芸心面前:「身為女子,這是極為不平常的事,你說是嗎?」

  芸心歎口氣。「就因為這樣,所以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給他做妾?」

  「做妾,不對嗎?」意濃反問她:「是不對,還是不好?」

  「不是不對,也不是不好,只是……」芸心在想要用什麼樣的詞語說明她的震撼。「只是太不適合你了。」

  意濃笑了。「那麼,你的意思是,倘若貝勒爺娶我為妻,便適合我了?」

  芸心答不上來。

  「你心底想的事我明白。」意濃對她說:「正因為我們都清楚,身為女子,難以擺脫世俗禮教套在咱們身上的宿命,所以一開始我們就都不表明身份,因為身份並不重要,內在的層次與思想的共鳴,才是我們之所以可以彼此欣賞、能夠無所不談真正的原因。」

  芸心不能否認,她也明白這是事實,只是這樣的事實從意濃的口裡說出來,能讓她看得更清楚而已。

  「再說,」意濃又道:「一旦把身份放在前面,禮教便可以冒出來成為一道禁忌,讓所有的人都不能喘氣,屆時我們面對彼此,恐怕就什麼話都再也說不出口了。」

  「那麼,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彼此的身份,往後……咱們還能像從前那樣,無所不談嗎?」

  「除非姐姐不願意,否則,妹妹豈敢開罪於姐姐。」她垂著頭,就像在她夫君面前一樣,囁嚅地回話。

  見她這樣,芸心掩嘴笑了。「這樣說話真不像你!」

  意濃抬起頭,像男人一樣粗著嗓音說:「姐姐的意思是,小女子應該這樣說話?」

  芸心嗤地笑出聲。

  猶豫了一下,芸心又說:「其實,有些事,你並不明白。」

  意濃望著她,等她往下說。

  「我與他,我們……」芸心不知如何啟齒。

  「你們如何不必跟我說。」意濃把話先說了。

  芸心蹙起眉頭。

  「我只知道,你是他的妻子,這樣就行了。」她不為難芸心。

  芸心沉默一會兒,然後才徐徐地道:「真是奇怪,我們竟然嫁了同一個丈夫,這算是有緣嗎?」她看來有些猶豫,講完話後,欲言又止。

  意濃笑了笑。「是,真的很奇怪,不過這只是暫時的。」

  「暫時?」

  「對。」意濃沒有多言,她走進書庫,爬到架上挑書。

  芸心跟進去。「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芸心抬頭凝望意濃,然後深深吸了口氣。「我剛才說,有些事情你並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其實我與貝勒爺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外人想像的那樣。」

  意濃翻書的手停了半晌。

  但她沒有問什麼,目光只是停在書本上。

  「我聽說是貝勒爺挑上你的?既然這樣,太后指婚之前他應該見過你,他一定喜歡你,所以才會挑上你。」

  意濃含笑看她一眼。「所以呢?」

  「難道,你不喜歡貝勒爺?」

  意濃合上書本。「我為什麼該喜歡他?」

  「你——」一時間,芸心答不上來。

  「你瞧,沒有半點理由吧?」意濃笑著,自木架走下來。「他也許喜歡我,但喜歡是淺薄的,他只見過我一面,並不瞭解我,就像我不瞭解他一樣,所以與其說他喜歡我,不如說當時他並不討厭我。而我呢,我更不瞭解他,所以更加沒有喜歡他的理由。」她沒對芸心提起,在江南時婁陽一掌打傷她的往事。

  當然,芸心也無法瞭解京城之外發生的事。

  「可是,我瞭解他。」芸心有些激動地道:「貝勒爺是一個不一樣的男人,他不是一般女子能夠想像的。但我相信你不一樣,你是一名特別的女子,心思細膩,見解獨到,你一定能夠真正地瞭解,貝勒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她說的是內心話,也是她放在心底,藏了很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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