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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婁陽二話不說,掀開轎簾。

  如此體貼的舉動,令她愕然。

  忽然,他有那麼一絲絲、一點點、一些些感動了她……

  不不不!

  她怎麼能因為這一丁點小小恩惠而感動?

  他是她的丈夫,他理當如此。

  「快點趕回府,格格身子不適。」他突然又朝前方喊。

  這低沉有力的呼喝聲,驀然震動了她的心脈,讓她悠悠抬眼,隔著一重山水看他。

  她忽然想將這男人看透,又想置身事外,雲淡風輕。

  轎簾依舊敞開著,他就坐在她的正前方,回頭扯開嘴角對她笑。

  儘管那笑臉有那麼一絲勉強,但轎子外頭的熱度,好像在那一瞬間逼進了轎內。

  炎炎夏日,大太陽下,雖在轎子裡,從外邊透進來的光,已經可以讓意濃把他看得很清楚了。

  原來,她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的夫君。

  他其實是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除去眼底的陰鬱讓他看起來內斂,他的五官不但英挺,而且好看得足以勾魂。

  她想,恐怕世間少有男子,能生得如此魅惑人心的吧?

  「看夠了?」他悠悠問,慵懶的語調,有一絲促狹。

  一語驚醒意濃。

  她似乎看得太沉迷了?

  垂眼,她又用那濃稠的溫吞聲調,猶猶豫豫地低聲道:「濃兒因為一日不見夫君,十分想念,所以才多看了夫君一會兒。」

  「才一日沒見,就開始想念?」

  「是,因為夫君不陪濃兒回府,不知夫君是否還在怪罪濃兒,擅自進入書房之事,所以濃兒內心不安,因為不安,所以總是思念著夫君……」她看起來非常委屈,非常忐忑,非常傷心。

  他看她半晌,瞪著她低頭垂眼的媳婦兒模樣,只覺得心涼。

  「那件事,」別開眼,他道:「我已經忘了。」

  「夫君原諒濃兒了嗎?」絞緊手巾,她顫著聲問。

  等了半天,才聽見他冷淡答道:「是。」

  她抬眼,偷覷他的表情。

  只見好冷的臉色與眼神,簡直冷得像一塊化不開的冰。

  她的頸子垂得更低,試圖掩藏笑意。

  「夫君不想知道,濃兒這趟回府,阿瑪對濃兒說了些什麼?」

  「說了什麼?」他隨口搭腔,百無聊賴,凝望轎外。

  聽見他如此回答,她忍住笑,眼眸閃爍,借題發揮。「濃兒這趟回府,阿瑪對濃兒訓示女子三從四德之道,勉勵濃兒為人妾室,應遵循古德,侍奉丈夫、孝敬翁姑、宜室宜家。濃兒深受啟發,於是這日就只一心想著夫君、念著夫君,並且深深反思,待回王府之後應該還要如何努力,有朝一日若為夫君產下子嗣之後,要如何相夫教子,成為一名有為有賢的妾室……」

  他打了一個呵欠。

  她的話正好停下。

  「講完了?」他大夢初醒,回頭問她。

  「是,濃兒講完了。」她低頭應道。

  「嗯。」他咕噥一聲。

  她倒很有本事,竟然可以把他無聊到差點昏睡過去。

  「我下轎騎馬吧!」他道,沒耐心再聽那些三從四德、相夫教子的言論。

  喚停轎子,他立刻跳出轎外。

  眼見他如此迫不及待,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吃吃笑出聲來。

  第五章

  轎子停下之時,還未到王府。

  意濃自轎外望出去,依稀見到她的夫君下馬,正與人交談。

  「知音難覓,爹爹一直等待貝勒爺來到寒舍,無奈卻一直等不到人。」一名女子的聲音輕輕柔柔地,自婁陽前方傳過來。

  「請邵姑娘代在下,謝過邵師傅的盛情。」

  「還是要貝勒爺人到了才成,沒有見到您的人,爹爹還是會難過的。」婁陽口中的邵姑娘——邵蘭,微微側著臉,明媚的眼眸若有似無地,掃過婁陽英俊的臉孔。

  她雖非名門閨女,但她的爹爹是京城出名的陶匠,邵殷。邵蘭算是篷門淑女,她的爹爹自小便如男子一般教育她,不僅供她讀書,還供她練字習畫。

  婁陽因為喜愛陶藝,故此結識邵殷,因為邵殷,認識了他的獨生女兒邵蘭。

  「邵姑娘說的是,知音難覓,」婁陽一笑,爽朗地道:「許久不見殷師傅,我也該去拜訪他了!」

  「不敢言拜訪,貝勒爺願大駕光臨寒舍,能讓小屋蓬摹生輝。」

  「邵姑娘太過抬舉了,擇日在下一定登門攪擾。」婁陽道。

  「真是太好了,邵蘭回去,就跟爹爹說這好消息。」她笑了,美靨如花,雙眸明亮似錦。「那麼,邵蘭這就告辭了。」

  她微微欠身,溫軟的語調,似有些不捨。

  「姑娘慢走。」他拱手,溫文有禮。

  「貝勒爺先請。」她垂首,柔情依依。

  轎子越過邵蘭,意濃見到那與婁陽說話的女子,愛慕的眼眸,仍然依戀地凝望著已經離去的婁陽背影,絲毫未注意到正在注視著她的意濃。

  她是誰?意濃直覺這名女子好像有點面熟?

  然後,意濃終於想起這位邵姑娘是誰——

  她跟自己一樣,是在柳先生畫室裡學畫的姑娘。

  *** *** ***

  意濃雖然是妾,但畢竟是一名格格,新娘子回門歸來,元王府老福晉與少福晉都在廳內等著迎接她。

  廳內還有府裡的大格格,一會兒照面,也是意濃頭一回見到大格格。

  王府裡突然有這麼多人在等待她「回家」,這陣仗比她當新娘那日還大。

  她明白為人妾室的道理,低著頭,恭恭敬敬地來到王府大廳,一一拜見,直至來到少福晉面前。

  「姐姐。」她上前行禮如儀,垂頭低眉。

  少福晉沒有扶起她。「你的名字叫意濃?」

  「是。」她欠身說話。

  「丈夫喚你什麼?」

  「貝勒爺喚妾身濃兒。」

  「我聽額娘說你非常懂事,嫁進門第一天,就知道早起熬湯,孝敬公婆,十分賢慧。」

  「這是濃兒該做的事。」

  少福晉忽然沉默半晌。「你站起來,把頭抬起來吧!」

  「是。」意濃把頭抬起。

  她竟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時,少福晉芸心也一樣睜大眼睛,瞪著意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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