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芸心說。
過了許久,意濃才喃喃問:「他為什麼願意這樣做?」
「因為,他非常地疼愛他的妹妹,非常地保護他的家人。」芸心紅了眼眶。
意濃的淚水,早已經掉下來。
她流下的淚水究竟是為了這不能見容於世、卻生死不渝的愛情,還是因為她終於明白,她所嫁的夫君是如此真情至性的男人……意濃也已經分不清楚。
她的心已經那麼痛楚,以至於她已經不能再思考,她的淚水是為了什麼而掉下。
芸心繼續往下說:「他既然知道了瑞陽與我的決心,他就已經明白,如果他不這麼做,他不僅將失去這個妹妹,這個家也會因此天翻地覆,永遠蒙上不名譽的污點!」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為了他的妹妹、為了他的家人,所以他很快地就決定選擇犧牲自己的婚姻,來成全我與瑞陽。然後,再由我與他一起來保護瑞陽,因為在名義上我們是瑞陽的兄嫂,只要我們一直阻攔,王爺與老福晉,就很難為瑞陽擇親……可你知道嗎?自從嫁進王府後,雖然我已經得到了保護,但我的良心卻一直過意不去,我一直覺得虧欠他!因為他將永遠不能給他所喜歡的女人,一個真正的名分、一個有利的地位!而這個女人卻又偏偏是你,意濃,你是這麼的特別、這麼的有靈氣,你怎能忍受做一名妾室?怎麼能忍受被冠上搶奪別人丈夫的罪名?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可是我卻什麼都沒有說,我真是該死……」芸心低聲啜泣起來。
芸心的低泣聲喚醒了失神的意濃。
淡淡地吐出一口氣,她勉強露出笑容。「不,」她安慰芸心。「這不是你的錯,其實,這樁婚姻會如何收場,早就已經注定了。」
芸心抬頭凝望意濃,不能明白意濃的意思。
意濃指的是,她因為傷重不能受孕之事,芸心當然不明白。
但是她並未對芸心解釋。
「不,」芸心還抱著希望。「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貝勒爺要求皇太后指婚,代表他對你有情,倘若他開口求情,也許老福晉會心軟,也許不會要求貝勒爺再另娶妾室——」
「你我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意濃打斷芸心天真的想望。
芸心臉色蒼白。
「就算真的如此,你想,往後在王府裡,我還能安心住下來嗎?」她笑著,柔聲問芸心。
芸心啞口無言。
「別再為我擔心了。」她已擦乾眼淚。「在我心底,早已經為了這個時刻,做好了心理的準備了。」
「可是……」
「這也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責怪自己。我說過,這樁婚姻會如何收場,早就已經注定了。」
「但是,你不會因此看輕我嗎?」雙手壓著胸口,芸心屏息地問:「我與瑞陽的感情,畢竟不能為世人所認同,現在你知道了,你會因此看輕我嗎?」她再問一遍。
「你回去吧!」意濃告訴芸心:「千萬不要再輕易流淚,因為眼淚是珍貴的,過多的眼淚還會傷身。你應該要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好好珍重自己的身體。」
聽到這番話,芸心再也忍不住了:「意濃,你為什麼是這樣的女子?為什麼這樣的你,不能得到幸福?」她還是流淚了。
她後悔,沒有早一點告訴意濃實情。
「回去吧,不要再哭哭啼啼了,把眼睛都哭腫,這樣多難看?」意濃不再說什麼,只是笑著這麼勸慰著她。
等她終於將芸心勸離屋內,意濃的心,便開始往下沉。
*** *** ***
原本冀望殷切的妾室,竟然不能生育。
此事非同小可,因為意濃乃是以格格的身份為妾,又因為皇太后指婚,才得以嫁進元王府。
老福晉已準備進宮,與皇太后商議此事。
因為意濃的身份特殊,此時倘若貿然為婁陽再娶一妾,恐怕無法對貝子府交代,也對皇太后不敬!也許該將意濃送回貝子府,再讓婁陽另行娶妾,較為妥當。
送回貝子府的意思,大概就等同於「休妾」了。
在老福晉進宮之前,她先將此事告知婁陽。
「額娘相信一名大夫的診斷?」婁陽卻只是這麼說。
「難道不該相信大夫的診斷?」老福晉問。
「孩兒的意思是,額娘僅相信一名大夫的診斷,恐怕事有謬誤,倘若大夫斷錯,那麼額娘既已進宮向皇太后稟明,覆水難收,屆時倘若再反悔,有欺君之嫌。」
「就算大夫誤診,額娘又何必要反悔?再者,意濃嫁進我王府已經數月,肚皮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看來大夫的診斷大概也沒有錯。」老福晉道。
「為求謹慎,額娘何不請宮內御醫,為濃兒再診一遍?」
「有這個必要嗎?」老福晉不以為然。
「孩兒還有話要說,額娘聽完後如覺得沒有必要,婁陽謹遵從母意。」婁陽道。
老福晉看了她的兒子半晌,還是決定先囑咐總管阿哈旦,準備她入宮面奏之事。
*** *** ***
午間,意濃一人睡在炕上,她心事雖多,卻抵擋不住沉重的眼皮,竟然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
婁陽來到她的房內時,意濃並未驚醒。
他看到她跟昨日一樣睡得死沉,不僅蜷著身子,更將厚被裹成一隻被筒子,嚴絲合縫地包裹住她纖細的身子。
見到她就像個孩子一樣,竟然有擰被子的習慣,他不由得會心一笑。
再怎麼聰敏靈慧的女子,仍然有如此童稚的一面,也只有他能發現。
握住她的手腕,他沉吟片刻,然後深長地吁出一口氣。
白天,芸心已經對他說明,曾經來找過意濃,並且已經坦誠一切。芸心求他,到老福晉面前為意濃求情。
他沒有答應。
他該重重懲罰她的。
懲罰她愚弄他、蒙蔽他,懲罰她不信任自己的丈夫,懲罰她不想要這個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