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任何不好,甚至是太好,好到居然還會為他的福晉著想。
只是這太好、太善良、太賢淑、太端莊——也太教他失望。
失望什麼?
現在他說不上來,只感到心中沒那麼興奮、沒那麼期待。
也許因為他的妾與一般女子一樣,原來她一點也不特別、一點也不有趣。
是,她是端莊賢淑,沒有任何特立獨行的奇怪思想,也正因為如此,所以讓他感到失望。
他也明知道這樣的失望太可笑,所以,只能釋然。
娶妻娶賢,自古名言,難道不是?即便娶妾,同理亦然。
「不如不娶。」他喃喃道,心情惡劣。
他想,回府該如何面對他的「妾」?
他本以為已找到一名女子,機敏聰慧,甚至能對他反唇相稽。她還能不畏權勢,拒絕太后的御宴。
這樣的女子,得來不易。她不像平凡的格格,不像庸碌的俗花,那一日在柳先生畫室裡的她很特別,特別得讓他心動不已……
但他似乎誤會了。
所以他心情煩悶,所以在新婚第一天清早他便獨自離開王府,連一名隨從也不帶,借口巡視繡號為理由,實則想要離開那個讓他失望的妾。
這時本已心情不佳,卻在晌午之前,又讓他見到一個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
「好久不見了,婁陽貝勒。」巴雍竣笑臉地迎面騎馬而來,他身後的侍從隨行竟有十人。
「嘖嘖嘖,大貝勒莫非要巡視領地?否則為何如此大費周章,隨行帶了這一行馬隊?如此威風凜凜,十足陣仗,恐怕要招京城裡的親王們嫉妒。」婁陽半瞇著眼,回復他一貫慵懶邪門的氣質。
這才是他,世人眼中的婁陽貝勒。
兩人看似雲淡風輕,其實笑裡藏刀,倘若不是在京城見面,只怕就會直接動手,置對方於死地。
關於這點,婁陽自然清楚,巴雍竣的笑臉,絕對不懷好意。
「我這是以防有人暗算,有備無患。」巴雍竣撇嘴。
婁陽嗤笑。「以巴大貝勒的身手,誰能傷得了您?」
「就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婁陽眼底沒了笑意。
巴雍竣又道:「近期欣聞婁陽貝勒娶妾,新婚如意,貝勒爺今日怎麼一人閒逛大街,未在家中擁抱嬌妾,難道不怕新娘子獨守空閨,寂寞難耐?」他進一步道:「貝勒爺新婚大喜,不在家中享受溫柔,莫非新婚不久,便與格格有了嫌隙?」
「大貝勒未免管得太多,這是元王府的家務事,我的小妾是否空閨寂寞,何需要大貝勒關心?」婁陽沉著臉道:「再說,我與我的小妾有何嫌隙,又與大貝勒有何干係?」
巴雍竣不怒反笑,他好整以暇地撣一撣衣擺,接著要笑不笑地道:「說起來真是巧合,原來格格與你我緣分皆不淺,不過看來還是貝勒爺有福氣,格格與你的緣分還是深了一些。」
聽到這裡,婁陽已經怒不可抑!
巴雍竣分明就是拿話調侃他,擺明自己收了他不要的女人!
「巴雍竣!」婁陽怒目相向。
在婁陽動手之前,巴雍竣已經調轉馬頭,回頭笑臉迎人地對婁陽道:「晌午之後,在下還要進宮覲見皇上,恕不奉陪!」
巴雍竣在馬隊的簇擁下飛快奔走,讓婁陽想動手,也沒有機會。
大街上,眾目睽睽。
向來風流倜儻的婁陽貝勒,鐵青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
*** *** ***
回到府內,婁陽已經冷靜下來,待走進書房,他的氣已全消,心中只剩下不滿與懊惱。
「貝勒爺,您回府了?老福晉找您呢!」府內總管阿哈旦見主子回府,趕緊上前稟報。
「我額娘找我?」
「是。」
「額娘找我有事?」他口氣冷淡。
「奴才也不明白何事,不過想必與貝勒爺大喜有關。」阿哈旦恭敬地回道。
婁陽臉色不豫。今日是他新婚大喜第一日,他已料到會是何事卻明知故問,只因心情不佳。
「貝勒爺,老福晉還在廳上等著您呢——」
「那是什麼東西?」婁陽突然問道。
阿哈旦愣了一下。「噢,這是側福晉給您準備的參茶與點心。」
側福晉?點心?
婁陽瞇起眼,淡聲問道:「我記得昨日自己娶的是一名小妾,咱們府裡哪來的側福晉?」
阿哈旦一聽,知道主子心底好像不痛快,他也沒敢再吭聲。
「再說,是誰讓她把這些東西擱到我的書桌上?」
「那個,」主子問話,阿哈旦又不能不答,只得硬著頭皮道:「今早側福——不,是格格,格格她一早天未亮便起,親手熬了一鍋熱湯,格格不但親自將熱湯端上飯桌,還陪伴在旁侍候王爺與老福晉用膳,十分有心。老福晉見格格乖巧賢慧,甚是開懷,當時格格問起貝勒爺愛吃什麼點心,老福晉便為格格一一列舉。於是,服侍王爺與老福晉用膳罷,格格她便——」
「她便親自下廚,為我準備了各色小點以及參茶,還親手為我端到書房,只可惜我人不在此,不能親眼目睹她的溫良與賢淑。」
阿哈旦愣住。
「怎麼,」婁陽沉著臉寒聲問:「我說的,不對嗎?」
「對……對極了!奴才本來想說的話,全都給貝勒爺說完了!」阿哈旦道:「非但如此,格格還告知咱們這些下人們,只要貝勒爺喜歡的,無論食衣住行,她都能學能做,重要是能討貝勒爺開心,讓王爺與老福晉歡喜。貝勒爺您瞧,像格格這樣如此一心為王爺、老福晉與貝勒爺著想,未來肯定能很快地為咱們府裡添上一名小貝勒,倘若真能如此,那就萬事齊美,連老天爺也保佑咱們元王府!」阿哈旦一口氣說完,似乎連他也深受這名新主子的溫良賢慧所感動。
婁陽心一寒。
有備而來。
連阿哈旦都能這樣為她說話,看起來,她早已經打點過,府內下人大概全都打過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