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這幾年來都是背負著如此的罵名過日子,上官雲中就覺得不忍,雖然他的行為真的很像暴發戶。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她一本正經地回道。「也請你不要再這樣嘲笑自己。」她會覺得好笑,是基於他不懂畫又胡亂購買的行為,並不是他的出身,可別誤會了。
「上官姑娘……」餘恨知難以置信地看著上官雲中,不相信她真的這麼說了。
「我雖然不瞭解你的過去,但你能靠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片天,就算是暴發戶,也值得尊敬。」她猜想這是他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見「尊敬」兩個字,不然眼神不會那麼不可思議。
「你真的不需要如此看輕自己,這個世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一樣膚淺,還是有些人會認同你的努力。」比如她。
上官雲中一連串激勵的字眼,聽得餘恨知心暖暖的,心頭彷彿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流過,那或許是戀愛的開始。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要回去看店了。」同樣也有一股奇怪的感覺,自上官雲中的內心深處湧出,讓她覺得不趕快逃離現場就難以呼吸。
「可是你只看了不到一半,庫房裡也還有……」餘恨知手指向庫房的方向,兩個人都很尷尬。
「我改天再來幫你,我還有些答應客人要裱的畫沒裱,必須趕回去幹活兒。」她這話有說謊的嫌疑,客人都還沒決定要用哪一塊錦織做鑲邊,根本動不了,但她就是不想留著,總覺得心慌。
「你一定要再來!」餘恨知追在她身後叨念,就怕她一去不復返。
「如果你不來,我會天天上你的店裡閒晃,讓你做不成生意!」其實過去幾天他就已經這麼做了,這威脅根本沒有意義。
儘管如此,上官雲中還是點頭,不是很情願的答應下來。
撩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裡無處尋。
她終於能夠體會古芸媚當初想逃的心情。
第四章
連續瞎忙了幾天之後,上官雲中終於放下手中的排筆,承認自己白忙一場,一事無成。
架子上的宣紙都快被她掃爛了,用來襯底的綾子捲了又放,放了又捲,始終在貨架和櫃檯之間移來移去,沒出過門。
她說有事要忙,結果盡做些無意義的事,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上官雲中明白自己其實是在逃避,才會找一堆借口,根本的問題在於自己的心情。
這還是她第一次因男人靠近而心跳加快,這真奇怪。最令人難以理解的是,什麼樣的書香子弟她沒見過,卻為了一個打扮活像是孔雀,胸口還掛了塊大金牌的男人傷神,她是不是瘋了?
上官雲中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不對勁,但已經答應人家的事不辦也不是她慣做的事,餘恨知幾番派人抬過來的轎子,都讓她以尚未得空的理由遣返,但事實是她根本無事可做,就算有,也只是一些零星的活兒,花不到半天功夫便能做完……
「上官姑娘。」
正當她想自己是否太不乾脆之際,余府的轎夫又一臉為難地站在水雲齋門口,怯怯地開口。
「呃,少爺派我們來請你……」
不消說,餘恨知又派轎夫來接上官雲中,而轎夫們接連被婉拒,委實也怕了,就怕又被上官雲中客氣地請回去,交不了差。
上官雲中見狀歎口氣,走出水雲齋。
「我同你們去。」老是這樣躊躇不前也不像話,不能一直給人家添麻煩。
關好店門以後,上官雲中總算是上了轎。由於余府就位在居賢坊,和王大人胡同也就相隔那麼一條街,距離水雲齋不遠,轎夫的腳程也夠快,不到兩刻鐘便到達余府。
她方踏進余府,就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餘恨知,他慌慌張張地不曉得打算前往何處。
「你在慌什麼?」她好奇詢問一臉倉皇的餘恨知,他的表情看起來又急又尷尬,還不斷地搔頭。
「沒有啦!」他突然變得不會說話。「我只是以為你又不來了,正想親自上水雲齋找你,沒想到……」
沒想到她就來了。
「你不是已經派轎夫去接我,幹嘛還多此一舉?」聽見他的回答,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的心又怦怦跳,真的很奇怪。
「因為你一直不來啊!」餘恨知抱怨。「我連續派了幾天轎子,每次都是空轎而回,當然會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想悔約。」
「我答應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絕不可能抵賴。」不期然被戳中心事,上官雲中有點心虛,不過嘴巴還是不肯服輸,硬是不願承認自己確實有過那樣的想法。
「那最好。」餘恨知鬆一口氣,放下心。「我以為你又和以前那些人一樣……」說到這裡他突然又不說了,引起上官雲中的好奇。
「什麼以前的人?」他們對他做了什麼事,他的眼睛為何閃過一絲悲傷,一絲脆弱?
「沒什麼。」餘恨知又搔頭。「你要不要喝茶?」
「不必了,我沒時間。」老叫她喝茶,她又不是來串門子的。「蓮兒今兒個去朝天宮上香,店沒人顧,我只好把店門先關起來,等會兒還得趕回去。」
也就是說,她可能只幫他鑒定幾幅書畫就得離開,教他好失望。
「那就沒辦法了。」他發誓下次一定要找時間同上官雲中好好聊聊,就算是必須將蓮兒綁在水雲齋的椅子上,也一定要做到。
今日的鑒畫工作,一樣在書房進行。上官雲中一樣甫踏進書房,就被那兩面大金盤照花眼睛,足足眨了好一陣子眼睛才調適過來。
「這兩面金盤——」
「嗯?」
「算了。」上官雲中本想請教餘恨知,為什麼非得在書房掛上這麼俗氣的東西不可?後來想想不干她的事,不必多此一舉。
不過,今兒個的日照真是烈得嚇人,加上左手邊持續干擾她的金光,害她必須花上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才能將畫作瞧仔細,他對金子的嗜好可真是害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