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以為自己可以真的放開手,可是,他並不是真的放得下。
「唉,別抱怨了。」韓秉柏不以為意的笑笑,完全不把老闆的抱怨當一回事。他熟練地打開紅酒,斟了一杯給單槐。「來吧。」
單槐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韓,那座島,你賣給我吧。」
就算沒有辦法真的擁有她,沒辦法給她幸福,也沒有辦法留她在身邊,但那座島畢竟有她生活過的痕跡,他既然沒辦法擁有她,那麼擁有那座島不算過分吧?
「島?你是說『幸福之光』嗎?」韓秉柏沒有刻意假裝自己聽不懂,只是忍不住勾起一抹詭譎的笑意。
「嗯,我想要那座島。」單槐一口飲下那杯紅酒,一道熱氣由喉嚨滑入肚腹,溫暖了他的脾胃,卻溫暖不了他荒涼了兩個月的心。
他們已經離開那座島那麼久了嗎?
為什麼他還感覺得到她在他懷中的甜美感受?為什麼他彷彿還聞得到她發間海水的氣味?
為什麼……他是那麼憎恨自己又傷害了她!
「我不能賣給你。」韓秉柏直截了當地道。
「為什麼?」單槐一悚,目光頓時變得冷肅。
「因為,那座島,我已經賣掉了。」凝視著酒杯裡暗紅的液體,韓秉柏露出微笑。
*** *** ***
接下來的日子,單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過的。
他從韓秉柏口中問不出買主的名字,也無法聯繫到對方,根本沒有辦法買下那座島。
他沒有任何可以抑制他思念的東西,他沒有辦法再次定向蘭頤,更沒有辦法將她驅逐出腦海,但是,他也再也不敢讓人追蹤她的生活,再也不敢靜靜躲在哪個角落,只為看她一眼。
那像是一種緩慢的凌遲,單槐依舊每日工作,卻幾乎足不出戶。
誰都沒看到他再笑過。
也沒有人知道,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只是靜靜待在那個蘭頤曾經住過六年的房間,撫摸著她曾經碰觸過的東西,翻看著那本當年她匆忙逃離,來不及帶走的日記。
當年,他就是坐在這個房間裡,看完了她這本日記,才毅然而然決定安排她逃走的。
現在,他還是坐在這個房間裡,看的,依然是這本陳舊的日記。
只是,如今他不僅感覺到她的痛苦與血淚,也感覺到自己的。
單槐也想過自己應該要放寬心,畢竟他不是只有十幾年前的短暫記慮,他不是一直都只能遠遠的看她。
但就是因為碰觸過她,因為曾那麼親密的再次擁有她,現在的分離才會顯得如此難熬,才會如此痛苦。
這一晚,單槐又抱著那本日記,在這間房裡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不安穩,眉頭一直是緊皺著的。
這看在只距離他幾步之遙的蘭頤眼裡,只有滿滿的心疼。
那天寬姨來找過她之後,她什麼都知道了,知道單槐靜靜的守了她這麼多年,也知道他那些沒有說出口的壓抑。
她很心疼,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他們為什麼會錯過這麼多年呢?
寬姨說,單槐的確不主動,但她也不曾主動過。
所以,她來了。
窗外的月光將樹影篩進屋內,就算光線微弱,蘭頤還是看得出這間臥房和多年前一樣,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被打理得一塵不染,乾乾淨淨的。
一切好像維持在當年她離開時的樣子,沒有改變過。
差別只在當年這樣站在一旁看著床上沉睡的人是單槐,現在,卻換成了蘭頤。
她看見單槐枕著手臂,那一本她寫了五,六年的日記,正擁在他懷中,像是他珍藏的寶貝。
這樣的畫面,讓蘭頤的心都快碎了。
他為什麼會這麼傻?為什麼不來找她呢?
為什麼……他們會蹉跎彼此這麼多年的時間?
她輕手輕腳走到單槐身邊,在床旁蹲了下來。
直到這麼近看著他,她才發現他消瘦許多,當時在島上曬黑的皮膚已經恢復得比初見面時更白了,他緊皺的眉頭無聲的傳達出他一點都不快樂的事實。
這也讓蘭頤壓抑不出衝口而出的低泣。
幾乎是那個奇怪的聲音一出現,單槐就醒了。
他茫茫然睜開眼睛,只看見有個女人蹲在他面前。
由於她背著光,單槐一下子沒看清楚她的模樣,立即皺起眉頭,「你是誰?誰准你進來的?」
「我……」蘭頤一窒,心慌地跟著他站起身。
「你……」單槐幾個跨步,打開燈,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那個蹲在他面前的女人居然是她。「蘭頤?」
「單……」燈一亮,她才看出他有多麼蒼白,多麼抑鬱。
「我是在作夢嗎?你怎麼可能到這裡來?」單槐不敢置信的低語,只差沒有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揉合痛苦與驚喜的眼神看得她好心疼,她雙手扭絞著,幾乎要忍不住撲上前去抱住他。
「我……」好不容易,她才顫抖著把話說出口。「我是來還你東西的。」
「你……我沒有什麼東西在你那裡啊。」單槐一凜,心中隱約升起不祥的預感。
他只給過她一個東西,而那個東西,那天他離開台灣前,已經被她摔在地上了。
難道她特地跑來單家的島上,就只為了將那枚戒指送還給他嗎?
難道她連那個戒指都不想留在身邊嗎?她連多看它一眼都會受不了嗎?
單槐忍不住握緊拳頭,幾乎壓抑不住內心澎湃的情緒,卻只能僵立在那裡,等著她宣判他死刑。
「我得把這個還給你。」她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枚戒指,主動定向前,拉起他的大掌,將那枚戒指放到他手中。
那正是當天被她摔出去,掉在地上的藍碧璽戒指。
就算心中已經隱約猜到,這一瞬間,單槐臉上還是血色盡失。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那枚跟了他十幾年的戒指,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被抽光一樣,他一動也不能動,什麼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