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算是服了她這個主子,一般宮家小姐哪個不是遵循嚴謹的家規,行事得體、儀態大方端莊,可這些在她家主子身上卻全然見不著。
韓妤綾本想回頭訓念春桃兩句,要她別再給她找經念,卻在賣豆腐腦的攤前被老闆攔下,那名髮色泛灰的中年老闆硬是嚷著要她們各吃上一碗,還猛拍胸脯保證自己賣的有多好吃。
將手裡的折扇打開,優雅俊美的氣贊馬上就吸引了過往人群投射而來的注目禮,但韓妤綾可全然不在乎,還在老闆面前要求多放些冰鎮過的糖水。
韓妤綾澄澈靈活的大眼望著那碗裡白嫩的甜。叩,她收起折掘,指著豆腐腦警告仍想抱怨的春桃。
「你再多說一句話,這碗就不讓你吃。」
春桃頓了下,也許是因為賣豆腐腦的老闆笑容太殷切,讓她顧不得再與主子拌嘴,總之,接過那碗鎮過涼水的甜品,這一對主僕便這麼開心的吃了起來。
而另一邊,卻有三個男人正屏氣凝神的注意著這一對女扮男裝的主僕。
「丁大哥,你確定那兩個人就是我們這次的目標?」小刀子以為他們這次要綁的是兩個「女人」。
丁慕寒沒有回答,沉靜的眼鎖住那揚扇輕笑的獵物。
打從接到密令開始,一路上他們循線追蹤,原以為光是找人就得費番工夫:沒想到目標實在太顯著了。
看眼前那對主僕,即便做男子裝扮,言行舉止間仍是脫不去女子的嬌態。
尤其是那位做書生打扮的主子,看她拿著鍛金簪子在手上把玩,柔如白脂的細緻肌膚在陽光下透出一種瑰色的美麗,只要有點觀察力的人都該輕易察覺出她們的扮裝,而小刀子的提問也只能證明,年僅十五的他江湖閱歷淺,還需磨練。
「慕寒,我看那個老闆的眼神不對。」元仲將自己的觀察告知。
「瑞親王的動作真快。」不止是老闆有問題,就連在路上行走的那位佝淒拄杖的老頭,眼神也未免犀利得過分。
變化在討論間發生,那對主僕在喝完那碗豆腐腦後,身形開始微微搖晃,韓妤綾察覺有異,伸出手,口齒不清的指著老闆,似乎在罵些什麼。
看到她眉眼間蘊含的那抹憤然,丁慕寒只覺得胸口一陣的鬱悶,他將此刻浮上的情緒解讀成不滿自己的獵物遭人染指。
向身邊兩人使個眼色,丁慕寒一馬當先飛掠了出去,恰好一臂伸出,攬住那頹倒的身軀。
她的體態玲瓏,腰枝單手可握,即便著男子寬鬆的衣衫,仍是掩不住女子應有的嫵媚之態,有那麼一瞬間,丁慕寒甚至疑心自己是否冒犯了她?畢竟她可是將軍之女,然而他心中的那點猶疑,馬上就被懷中女子昏迷前的一句話給潑醒了。
韓妤綾只覺得整個人虛軟無力,腦袋一片空白,眩暈的感覺佔據她全部的思考能力,在她即將陷入昏迷時,卻莫名其妙的跌入一個陌生男子的懷裡。
她勉強撐開眼,瞅住眼前那張模糊的臉孔,唯一捕捉到的是那個男人有雙沉靜無波的眼睛,他盯視著自己說了一些話,可是她什麼也沒聽到。
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在她中計之後出現?下意識裡,她只曉得要保護自己,她在男人試圖彎下腰將她抱起時,伸出手想推開他,可是她卻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僅能用盡剩下的力氣狠狠地瞪向他,然後自虛軟無力的唇中吐出一句話!
「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黑暗席捲她全部的知覺。
而緊蹙的眉心說明丁慕寒聽明白那句話後,心中有多麼的不愉快。可是一向喜怒不易形於色的他,仍是面無表情的將韓妤綾抱在懷裡,指揮著小刀子還有元仲將春桃順道扛走,於是一連串的逃亡與愛恨情仇由此開始……
*** *** ***
昏迷中,韓妤綾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正看著她。
身體的不適讓她睡得極不安穩。
這時,有一雙大手溫柔地撫過她額前的髮梢,指尖掠過她的臉頰,他的撫觸具有安撫的效果,很快地韓妤綾醒了。
睜開眼,落入眼眸裡的是一雙深沉若海的瞳眸,那眼神帶著距離,冷漠的神情幾乎將他眸間淡淡的柔情給抹去,也讓韓妤綾懷疑,剛才那令人心安的感覺是否全是錯覺?
疑惑著那冰冷的溫柔何以會出現在那雙眼中,長睫眨啊眨的,欲喚回混沌的思緒。
「你是誰?」思索著記憶中的臉孔,印象中她並不識得眼前的他。
他看起來外貌清俊,但神情冷淡。
眉宇軒昂、利眼如劍,那雙冷然的眸子靜靜地定在她身上,眼神耐人尋味,好像在想些什麼,偏又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只見他微斂眸子,錯開她此刻眼中的疑問,轉身取了一些清水遞給她。看她一臉警戒的盯視自己,他扯動唇角,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軟軟送出,「喝點水吧!」
韓妤綾瞠大靈活的眼,滿臉戒慎,注意到自己身處的地方,好似一座破敗的廟宇,鼻端所嗅聞到的儘是潮濕發霉的味道,她反感地皺眉;而她的反應則盡數落入丁慕寒的眼底。
黝黑的眸子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他忽地伸出手臂,以在不弄痛她的前題下將她扶起身,並將水餵進她的嘴裡。
就算韓妤綾本意並不想接受,可是懾於丁慕寒沉穩而強悍的眼神威脅下,她仍是被動的喝下了水。
也就在同時,四肢所傳來的無力與頭痛欲裂的知覺,刺激著她遲鈍的記憶,她用手支著額,勉力推開丁慕寒的手,脫離他的懷抱,衝著眼前的他就是一陣數落與責問。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對我下藥?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說到這裡,馬上又想到春桃,她兩眼四處梭巡沒見到人。心底湧生的恐懼與不安讓她怯懦了起來。她不住的想往後退,直到背脊靠上身後冷硬的泥土牆,這才停下,雙眼骨碌碌的瞪著他瞧,神情驚懼得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