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京艷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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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她好愛他,怎麼辦?

  「妳走吧。」

  俯臥在她懷中的壯漢瘠痖咕噥,卻絲毫沒有放手或起身的意思。

  聽他這麼說,她又沒頭沒腦地戚傷起來,彷彿遭他遺棄。

  他沒力地一歎,起身瞪她。不讓她走,她就左右為難得半死;讓她走,她卻又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真是……他怎會栽在這種女人手裡?

  「等我把這間住處處理掉,我就會飛回台北跟妳碰面。」

  美眸呆眨,忘了原先快落下的淚花。「你不住這裡了?」

  「沒有必要。」他坦然自在地定到冰箱拿啤酒,赤條條得彷彿野人。「我自己的工作佈局需要調整。可能以後在上海的時間會比在台北還多,妳OK嗎?」

  「我想在美國讀哲學。」

  一陣懊惱呻吟,大男孩又開始鬧脾氣。

  「我並不想走杜威那套實用主義的哲學路線。我之所以選擇美國來讀這個領域,是至少還有幾間保守著當時創辦大學的理念。」她急切說明。「我不是要換個學位或念一些很虛浮的流行理論,我想回到根源去探索!」

  「那妳遲早會去念神學。」拜託,饒了他吧。

  「我沒有啊。」

  「哈佛大學當年是哈佛牧師辦的,屬於教會管理。長春籐聯盟的名校多是十七世紀清教徒創立,就是為了培育牧者而非製造學者,是後來各個變質了才形成妳今天看到的世俗化面貌。妳說妳想追本溯源,結果妳只會發現從中世紀以來的一貫精神,是沒有神學就不得稱為大學。」

  「我只是想在一所合適的學校去找尋——」

  「現在的大學早被多元主義、相對主義、後現代主義扭曲,搞不清自己最原本的立場。妳用一個已經被扭曲的立場來追本溯源,結果只會跟著他們團團轉,找不到出路。」

  她急著想澄清,卻辯不過他,氣得結巴。

  「你……你幹嘛要這樣潑我冷水?」

  「我沒有潑妳冷水,而是妳自己根本沒有想清楚。如果妳想得夠清楚了,很容易就可以說服我,我當然也會尊重妳的決定。但妳沒有,妳空有理想,卻沒有實踐的理性過程。不必等到口試,我現在就可以把妳刷下來。」

  「為什麼你都不支持我?」像宇丞那樣。

  「問題在於,妳『憑什麼』要我支持妳?」憑據在哪?拿出來看看呀。「我也可以給妳很空洞的口頭鼓勵,反正又不花本錢,還可以哄妳開心。然後呢?等妳盲目地一頭栽進去、摔了一大跤,再來假惺惺地安慰妳、幫妳打氣?」

  「可是,你也不必這麼……」一肚子惱火,憋得她比手畫腳。

  「真正關心妳的,才會跟妳講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實話。至於那些不痛不癢的鼓勵,只是在順著妳的貓毛安撫妳,最後把妳降格為寵物,一天到晚要人疼。」

  「我才不是那種人!」

  「妳就是!」他抓著啤酒罐的右手伸出食指,銳利指控。「我在米蘭一跟妳交手,就確定妳是這種人。」

  回應他的,是她不歡而散的背影。

  再也不想跟他講話!

  他們之間依舊無法溝通。她對他的反感,也一如在米蘭時的那樣。是他要問她的,而她答了,卻像給了他趁機修理她一頓的機會。與其如此,還不如不談。

  她搞不懂,他們這樣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她從來沒有被人搞得這麼心煩意亂過。前一刻還濃情蜜意的,下一刻卻氣到不想再看到這個人。可是過沒幾秒鐘,又有點想念他,不知他現在在幹嘛。

  還是別打電話過去得好。她掛念歸掛念,氣還沒消。

  長程飛行,她一人在機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真是的,她之前為什麼不先問清楚,他什麼時候才會回台北跟她碰面?應該先問清楚再跟他翻臉的,現在她既拉不下瞼來問他,又放不下心,結果飽受折騰的又是她自己。

  與他相距萬呎之遙以後,她才能好好地冷靜思索他的話語。

  她不覺得自己是那種一天到晚要人疼的小貓咪,但他說得沒錯,她預期的進修規畫,理想大過理性,自己並沒有做足事前功課。對於求學,她太過浪漫,多是一相情願的幻想。最後很可能以挫折收場,對自己的前景更加迷惘。

  他的話,句句刺耳,字字中肯。

  她為什麼這麼彆扭,不肯虛心接納他的意見?想著想著,水光盈眶。她悄悄拉上薄毯,面向窗口假裝入睡。在夜行的高空,沉默流淚。

  她以為……他多少會讚許她一些,覺得她與其他女子不同。結果,被他削得灰頭土臉的不說,自己暗暗渴望得到他肯定的虛榮心態,更讓她深感狼狽。

  她何必在乎那個混帳怎麼看她?但她就是在乎,椎心刺骨地在乎。

  每次他癡迷地讚歎她的胴體,她就好開心、好滿足。但她的野心愈來愈大,她希望他能欣賞到她更多方面的優點,想讓他欽佩……

  他還在生氣嗎?

  她才是該生氣的那一個,卻滿心掛慮著他會不會還在生她的氣。又或者,他根本不當回事地繼續打他的電腦、睡他的大頭覺?

  他還要多久才會回台北?不然,她再找個機會飛去紐約好了……

  情思糾葛得她難以入眠。

  漫長的飛行過後,她失落地呆坐機場,等候表弟妹們返台的班機,大夥一起回家。她三不五時就狂發簡訊給君士,打發時間,其中咕噥抱怨一堆,一點都不像她在機上時的滿心懊惱。發洩完了,人也像洩了氣的皮球,空洞發怔。

  直等到深夜,她才警覺到不對勁。

  表妹他們人呢?他們原先預定搭乘的班機已經抵達台北一個多小時,入境再怎麼耽擱,旅客又不多,不該拖延那麼久。海關那裡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兩個小時過後,她確定他們出事了。

  查詢航空公司,竟發現他們並沒有搭上這班班機。那他們人呢?

  她慌亂地撥打手機,聯絡不上他們;打給順十八,也找不到人。怎麼會這樣?打回阿姨家,只有印傭回應,家裡沒人;去日本玩的還沒回來,沒去日本玩的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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