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找到值得我一輩子呵護的女人,我會的。」只是,他還沒有遇到而已。強強強可惡的紀薔!他今天一定要她哭著說不嫁給他!
單奕月來到了四季染坊,因為剛好是中午的休息時間,所以偌大的院子裡一個工人都沒有。環顧四周,染坊裡外有著他童年的回憶。
他曾經在那個井邊被紀薔用井水打濕全身;在一旁的樹下,她用石子砸破了他的頭。他們曾經一起斗蛾蛔兒,一起踢筐子;曾經玩過拜天地的遊戲,互相交換過對方的一小撮頭髮。他們忽而絕交、忽而和好,忽而吵架、忽而相親。
思及此,單奕月有些驚訝的發現,原來紀薔的影子居然這麼鮮明的存在於他的腦海。這些年來他一直不去想她,還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原來他根本沒忘記過。
他穿過一個月洞門,突然聽見右手邊的廂房內有水聲,於是走過去看,看見了房內擺滿染缸,紀薔站在一張小凳子上面,高高的挽起衣袖半趴在染缸旁邊,正使勁的攪動著什麼。她專心的做著事,以至於連他走近的腳步聲都沒有察覺到。
單奕月毫不思索的便走上前,捲起袖子,「我來幫你。」
他的突然出聲,把紀薔嚇了一大跳:她猛然回過身來,腳下一滑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地。
單奕月連忙從後面穩住她,雙手抓著她纖細的蠻腰,將她抱了下來。「小心一些。」她站穩之後,將落到頰邊的秀髮撥到耳後,漠然的問:「你來做什麼?」
「來幫你呀。」他說得理直氣壯,一腳將凳子給移到旁邊,站到染缸前,「要怎麼做?」
「不需要,我不用你來討好。」她把挽起的衣袖放下來,往一旁退了幾步,把兩人的距離給拉開一些。
「怕什麼?」看她刻意拉開和他的距離,他挑起了眉毛。
應該是他比較怕她吧?他怕她死都要嫁給他!
「或許怕被你綁在椅子上。」紀薔眼裡有著戒備。
「我今天很平心靜氣,所以那種情況不會再發生。」他昨天那麼粗魯也是被她給逼的。「所以哪天你心煩氣躁的時候,我就倒大霉了?」
單奕月笑了笑,「所以你還是別嫁我的好,對不對?」
「婚姻之事是父母做主,要是你有意見就去找你爹,不用采找我!」
「我找過了。」他相當老實的說,「他的答案讓我很驚訝,只因為你能管理好這一間染坊,所以我非娶你不可,真是荒謬、可笑。」紀薔有些惱怒的說:「是荒謬、是可笑,那又怎麼樣?總之不是我拿刀逼你爹來聘我為媳。」真是太可惡了,他怎麼能這麼說?說得好像單老爺是衝著她的才能來的,是為了要利用她而已。才不是那樣呢!單府上下的人都喜歡她、認定她。
就只有他討厭她、嫌棄她!
「反正我不認這門親,也不會娶你,你死心吧!」
看著單奕月堅定的神情,紀薔難堪得想哭,可是她一向倔強,怎麼樣也不肯示弱。「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紀家不會讓你退婚的。」她是這麼、這麼的喜歡他,從小就夢想著當他的新娘,為他等了這麼多年,他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她?「我爹答應我,只要我能管好染坊,就能退親。」
一聽他這麼說,她生氣的道:「你做不來的。」他是富家大少爺,哪裡做過這種粗活?
「沒試過怎麼知道?」不給別人機會就否定人家能力的人,最差勁了。她越是這樣認定,他就越要證明給她看這事兒難不倒他。靈機一動,紀薔指著另一個染缸,「你試呀,把缸裡的紅花布包撈出來吧。」
「這一點都不難。」拿個東西出來而已,實在太簡單了!他走到染缸旁邊,但才一靠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酸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味道不好是嗎?」紀薔一副我早就知道你受不住的樣子。
「用說的還是比做的容易。」她要單奕月從缸裡拿出來的紅花染料,是她前幾天將採來的紅花搗爛之後,收在布包放入草木灰裡泡著的,為了使染出來的顏色更鮮艷奪目,她又加了發酵過的栗飯漿,所以才會有這股子怪味。
「嚇不倒我的。」雖然味道不怎麼好聞,但他怎可以因此而遲怯了呢?這有損他一向驕傲的自尊!他撩高袖子,彎下身一手撐在染缸旁,一手探進去摸索。染缸裡的染料並不多,只有七分滿,於是他將身子再往下傾一點,那股味道更濃了,逼得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當他好不容易在缸底摸到一個像是布包的東西之後,挽起的袖子卻突然掉了下來,吸滿了染料。此時他聽到一個帶著訝異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二少爺,你在做什麼?」他連忙把布包提起來,然後站好轉過去。
「我在幫紀薔拿這個。」
他轉過去之後才發現紀薔早已不在房裡,站在門口問他話的人是一臉驚訝的紀正倫。紀正倫看了他的手後,走進房門,在掛滿各式工具的牆上,拿下一支中間鏤空數十個小孔的大構子,「下次試一試它吧。」唉,這一定是薔兒搞的把戲。
單奕月愣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蠢到家了!他怎麼沒有想到,紀薔叫他「撈」,他居然就真的用手撈了,結果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他氣忿難平的轉身往外走,準備回去換下染花的衣服。
「二少爺。」他一出門就聽見紀薔喚他,她手裡捧著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乾淨衣物,臉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瞅著他。
「不容易是嗎?換衣服吧。」他的模樣實在狼狽,再也忍俊不住的她,微偏過頭去輕輕的笑了。單奕月惱怒的一甩袖,「是不容易,不過我還是要試,我絕對不會娶你。」看著他忿怒的跨步走出大門,寧願繼續穿著髒衣服也不想換過她拿來的,紀薔的眼睛悄悄的黯然了。他這麼討厭她,這該怎麼辦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