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薔,」他往院子裡一站。「你是什麼意思!」這個死丫頭居然到梁記去胡說八道,說他聯合牙保們設圈套騙梁老闆上當。
氣忿的梁老闆跑來找他理論,但因為契約定了他也不能反悔,只把他臭罵一頓,說下次再也不跟他做生意了。
這也沒什麼,糟糕的是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以後他要接生意就麻煩了,人人都防著他嘛!就是有紀薔這種多管閒事的人,跑去掀他的底。
「程老爺,你帶了這麼多人到我這來,是想鬧事嗎?」紀薔性子拗,她覺得自己沒錯,因此也不怕對方大聲。
他以為帶一大堆人來,她就會害怕嗎?哼,少做夢。想來鬧事?可以呀,大家公堂見,看是他橫還是她狠!
「是又怎麼樣!」程老爺惡狠狠的說,帶著想要一口把她吃下去的狠勁。
「是的話我也不能客氣。」紀薔揚聲道:「王叔,麻煩你請周捕頭過來,就說有人在四季染坊鬧事。」
「是,二少奶奶。」
「慢著。」程老爺阻止了王叔的去路。「我們只是來的人多了一點,可沒損害到四季染坊什麼東西,用不著麻煩官府了。」這臭娘們,明知道是他理虧,見不得官府的。
她就是吃定他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吧?沒關係,明的不行陰的她絕對鬥不過他。
他看這四季染坊不順眼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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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天的烈焰終於在水龍隊努力之下,慢慢的熄了。
在陽光的映照中,焦黑的殘垣冒著縷縷白煙,清得像是透明似的。
紀薔無力的坐在地上,懷裡抱著那塊四季染坊的牌匾,愣愣的出著神,來來往往的人大聲喊著什麼、做著什麼,她完全沒注意到。
她只知道四季染坊毀了,毀在她的手裡。
「紀薔。」單奕月著急又擔心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天哪!你沒事吧?」
清晨四季染坊猛烈的火勢把大家都嚇壞了,他聽到消息隨即趕來,還好是從染坊前開始起火的,因此住在後面房子裡的紀家四口才有機會逃生,否則只怕已經成數具焦屍。
看到她好好的坐在這裡,他才知道一直盤旋在心中的那個問題的答案。
原來她一直都在他心中的,從六歲那年起,他就愛上這個有些壞脾氣的小女孩。
紀薔想忍著不哭,可是在看見他的時候,眼淚卻不爭氣的滑下來。
她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四季染坊叫我給毀了!嗚嗚……」
他輕輕的撫著她的秀髮,「你平安無事就好,四季染坊沒了可以再建,你平安最重要。」
「不,這都是我的錯。」染坊不會無故失火,一定是有人蓄意縱火。
除了程家之外,沒有別人會使這麼陰險的手段,都是她沉不住氣,惹惱了程老爺,他才會命人放火,她知道一定是他唆使的,可是沒有絲毫的證據,告官也不見得能還她一個公道。
「我沒本事打理染坊,嗚嗚……我辜負了你奶奶、你爹和大家的期望!」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四季染坊沒了,王叔他們的生活要怎麼辦?」
都這個時候了,她考慮的還是工人們的生計,誰說紀薔不善良、不好心的?
單奕月歎了一口氣。「不會的,我們可以先安排他們到南陵染坊去,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她抽抽噎噎的說,「四季染坊還是毀了,都是我的錯。」如果她肯聽單奕月的,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那我們就把南陵改成四季南陵,你說好不好?反正都是我們單家的,兩間染坊並在一起比以前的規模更大了。」
「可是,南陵是你自己的……」
「傻瓜。」他輕輕抹去她的眼淚,看著她沾著些灰燼的小臉,笑著說:「你是我的媳婦,我的就是你的,還用得著分彼此嗎?」
「我……」在這一刻,她忘記了要生他的氣,只感受到他的善意和真摯。「謝謝你,可是這件事我得要負責任的。」
她爹打理四季染坊十多年,一直平安無事,雖然沒有賺大錢但也沒賠了單府的銀子。而把它交給她不過數月,不但沒嫌到錢,連染坊也毀了。
四季染坊失火時,裡面還堆著慶記商行委託的布匹,也一起毀了,她勢必得賠償一切的損失。
她好沮喪、好沮喪呀!大家都太高估她了,嗚嗚……
「我……我讓大家失望了。」紀薔淚眼汪汪的說,「你說對了,我只會使潑撒野,一點本事也沒有。」
「紀薔!」單奕月抱著她,把她滿佈淚水的臉埋在胸膛。「不是的,這只是小小的挫折,我會陪著你走過去的。我相信你會重建四季染坊,而且比以前還要興盛!」四季染坊的被毀,嚴重的打擊了她的信心。一股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知道不能再讓她繼續自責下去。
「沒事了。」他輕輕的溫柔呢喃裡透著堅定。「一切都會過去的,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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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杯茶吧,」單夫人接過丫環遞過來的茶杯,柔聲道:「沒事了。」
唉,這對冤家真是讓她擔心哪。
由於四季染坊失火,連帶後頭的住屋遭受波及,於是單老爺把紀家一家四口接過來單府住。
本來她還開開心心的看著小倆口一起進門,怎麼知道才一轉身,兒子就跑來跟她說,紀薔不理他。拜託她這做娘的來看看她,幫他說幾句好話。
說他已經知道拒婚很愚蠢了,說他已經知道六月初六的確是個成婚的大好日子,說他需要她。
兒子突然之間開竅了,全家自是歡呼聲不斷,在婆婆的急切催促下,她連忙到紀薔房裡,當起說客要勸准媳婦。
「嗯,謝謝夫人。」紀薔已經梳洗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整個人顯得精神多了。
「你這孩子,怎麼又改口叫我夫人了?」單夫人摸著她柔軟的秀髮,「真的不嫁奕月了嗎?」
紀薔眼眶一紅,「夫人疼薔兒的話,就別提這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