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若是他大學的直系學妹,他大四那年,她剛考進來。在學校期間,他們兩人一直是普通朋友的關係,別無其他牽扯。
大學畢業之後,他先去當兵,再回研究所深造,兩個人漸漸失去了聯絡。直到多年後,他和兩位同事自己出來成立會計師事務所,爭取到她公司的CASE,兩人再度相逢,他才知道這位學妹是他客戶的公關部主任。
如果說,他是二十一世紀都市雅痞的男性代表,那麼文雅若就是女性雅痞的典範。
優雅的短髮,完美的彩妝,幹練的套裝,精明的性格,與男人平起平坐的超強能力。
兩人重逢時,她才結束一段婚姻關係,他們吃了幾次飯之後,也不知道是由誰先提起的,既然他們兩個人都單身,健康,無不良嗜好,短期之內也不打算發展穩定的關係,很自然地就變成一對互相分享生理需要的朋友——套句文明一點的說法:男女朋友,套句粗俚一點的說法:床伴。
這種關係已經維持了兩年多,兩個人對現狀都相當滿意,沒有任何改變的打算。
彼此開始有了肉體關係之後,他們反而不再像以前那樣出來吃飯聊天,做「純友誼」式的社交活動。通常都是約定好了要做愛的那天晚上,他們才會出來碰面,吃完了飯就去其中一個人家裡辦事,辦完了事就友善地吻別、說晚安,直到下一次碰面為止。
文雅若知道他有潔癖,因此目前為止的地點都選在她家進行。
和舊朋友交往就是有這點好處,彼此都很瞭解對方的脾氣性格,所以各方面都容易配合。
車子開進她住處的地下室,兩個人在電梯前碰面,一起上樓。
上了十二樓,來到她獨居的屋子門外,女主人打開門,走進玄關脫鞋。
「你坐一下,想喝什麼自己到冰箱拿,我先去沖個澡。」兩個人已經太熟了,她不必特別招呼他。
「好。」
確定文雅若離開聽力範圍之後,他退出大門外,蹲在地上把公事包打開。
小白蛇接觸到乍來的亮光,眨了眨眼睛,立刻把腦袋探出來,用力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進去。」夏攻城立刻把它塞回去。「你給我乖乖待在裡面,不准亂跑,不准變回小朋友的樣子,知道嗎?」
不要,一直待在公事包裡好悶……它的抗議還未結束,細長的身體已經被推回公事包裡。喀,重新合上。
哼!叫她不要跟,她偏愛跟。這次一定要讓她吃點苦頭,以後她才能學會遵守他的命令。
夏攻城看了走廊左右兩端,沒人!把公事包放在鐵門旁邊,自己進到屋子裡,輕聲關上。
「我沖好澡了,換你。」不一會兒,女主人披著浴袍,從臥房裡探出頭來召喚他。
「馬上來。」夏攻城立刻迎上前,暫時將惱人的不速之客拋在腦後。
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很平常。不外乎一男一女,捲進床單裡打滾,進行一些親密行為必經的過程。
文雅若跨坐在他的腰際,蠕動了半晌,忽然停下來。
「城?」
「嗯?」漫遊的思緒立刻集中起來。
「你又分心了。」她訝異地瞪著身下的男人。「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會嗎?」他硬是不認帳,翻了個身改將她壓在身體下。「繼續。」
文雅若驚奇地望著正在身上運動的男子。
「你是公司裡有事嗎?或者私人生活出現什麼問題?」
「沒有。」他不欲多談,開始加快攻佔的頻率。
結束之後,他替兩人略加清理一番,然後進浴室沖洗。
打點整潔之後,依循慣例,她穿著浴袍送他到玄關前,兩人友善地互吻對方臉頰,道晚安。
整個過程,文雅若一直若有所思,頻頻打量他,最後仍然什麼也沒說。
鐵門在他眼前關上,夏攻城盯著裡面的雕花木門半晌。
嚴格說來,今天不能算是一個不愉快的夜晚,美味的晚餐,愉快的床第之歡。雖然男主角有些心不在焉,一切仍然瑕不掩瑜。
那麼,為什麼他還會有一種「早知道剛剛下了班就該直接回家」的感覺?
他歎了口長氣,爬梳了下頭髮,低頭去找尋放在門外的公事包。
他的公事包不見了!
夏攻城大吃一驚。
「小鬼,小鬼?」他飛快在樓梯間繞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公事包的影子,那只窩在裡面的小笨蛇跟著失蹤了。
奇怪,雅若住的地方也算高級大廈,一般用戶不會隨便取走放在別人家門口的東西,那他的公事包上哪兒去了?
他連忙跑回文雅若的住處前,用力按電鈴。
「城,你還沒走?」文雅若微訝地前來應門。
「我剛才把公事包放在你的門邊,忘了帶進去,現在它不見了!」他飛快說著。
「你居然會忘了東西?」她彷彿今天晚上才第一次認識他。「我幫你打電話問警衛室好了,說不定有人撿到。」
詢問的結果,沒有。
夏攻城在她客廳裡,煩躁地踱過來、踅過去。
可惡!被他抓到是哪個人偷摸去的,鐵定給那傢伙一頓好看。連他的公事包都敢偷,找死!
「你裡面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文雅若放下話筒,關心地問。
他立刻煞停腳步,茫然地望著她。
他的公事包裡除了一些不重要的文件、還值點錢的PDA之外,就只有那隻小笨蛇了。
那隻小笨蛇。
且慢!這不是正合他的意嗎?
他正愁無法擺脫那只嘰哩呱啦的玉京子,然後,她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他家的地址,認路能力又蹩腳得要命,一定沒有辦法自己找路回去。從現在開始,他可以徹底擺脫她了,再沒有半夜會摸上他睡衣裡吃豆乾的小笨蛇,再沒有把他衣櫃弄得一團糟的大麻煩,再沒有嘰嘰喳喳在他耳邊吵個不停的小女娃。
天下太平!哈,哈,哈!
各種情緒在他腦海裡飛快的閃過,最後,平靜取代了一切,也成為唯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