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天花板,深呼吸一下,掉頭離開房間,直直走向隔壁的書房。
「玉京子,我對你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你維持基本的生活整潔,白天在家閒著沒事的時候,也可以順便打包一些衣物和書籍,有空我們就可以載到慈濟功德……」
話聲戛然而止。
書房裡,大大小小的抱枕堆滿地,拼成一張繽紛的抱枕床。嬌娜的人影陷在滿山柔軟當中,睡得正酣!
沒入抱枕堆中的人兒,兩唇微分,輕輕吐著氣息,唇瓣猶如剛烤好的草莓蛋糕,粉透綿軟;緊致的臉蛋因睡眠放鬆,頰上染著嫣紅色的光暈。她身上只穿著一件他的大襯衫,因為翻動而露出一大片雪胸及玉肩;懷中摟著他睡慣了的大枕頭,鼻頭在睡夢中抽了一下,復又埋進白枕之中,彷彿從他的味道裡找到了無盡的安全感。
他悄沒聲息地來到她身畔,盤腿坐下。
她的生活習慣落入現代人的眼中,無疑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評價,然而,看著她酣然甜睡、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世界上的紛紛擾擾突然間變得完全不重要。
給她一堆抱枕,一縷春陽,她就能安然自在地生活著。
他漸漸明白自己為何會受她吸引了。許多事情的發生,沒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成因。她的引人之處,來自於個性中、生活中,俯拾即可得的點點滴滴。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人比她更懂得「知足」的道理。
心中的煩躁和牢騷全沉澱了,書房裡,只剩下一種寧靜的氛圍。
何止海棠春睡呢?翠曇春睡也是一般的美景呵!
春有盡時,然而,人情不似春情薄,就讓他當那個守定花枝的人吧,不放花零落。
他腦中突然想起了一首歌——
我可以徹夜不眠,只為了聆聽你的呼息,看你睡去的甜笑,任你在夢中盡情神遊。
我可以為了這份甜蜜的降服而付出生命,永遠迷失在這美麗的一瞬間。
我不想合上眼睛,不想睡去,因為我會想念你;寶貝,而你的一顰一笑,我都不願意漏掉。
躺在你的身邊,感覺你的心跳,我不禁猜想你夢到了什麼?夢中有沒有我?而後,我親吻你的雙眼,感謝上天讓我們相遇。我只想與你廝守,直到天荒地老。
我不想閉上眼,不想睡去,因為我會想念你;而,寶貝,你的一絲一毫,我都不願意漏掉。
睡夢中的人嚶嚀一聲,打了個小噴嚏甦醒過來。
「啊!你回來了……」她揉揉眼睛,整個人還不是非常清醒。「對不起喔,我剛才在收拾家裡,做著做著就打起瞌睡……」
封下來的唇,掩去她含糊不清的解釋。
她輕呼一聲,人還沒清醒就又被吻個天昏地暗。
不管了!她拋去偷懶午睡的罪惡感,快樂地投入他的熱情裡。
抱枕山裡,偶爾飄出幾聲低笑,幾句調侃,以及無數引人綺想的低吟。等兩個人終於廝纏夠,心滿意足地分開時,天色已經微昏。
「我本來真的打算一個人把家裡收拾乾淨,等你回來了,給你一個驚喜。」
場景已經移到客廳的長毛地毯上,他們盤腿而坐,中央是一大盤剛送來的素食披薩。玉京子一邊吃披薩,一邊替自己辯駁,嘴角還沾著紅鮮的番茄醬。
她身上仍然穿著原來那件大襯衫,只是變得更皺;他身上則只套了一件長褲,額前垂著幾綹劉海,凌亂得很性感。
「算了。」
「可是,我整理到一半,太陽從窗戶照進來,天空藍得像一片海,我就忍不住……嗯?你說什麼?」
「算了。」他聳聳肩,潔白的牙齒陷進面皮裡。
「真的?」她試探性地確認。
「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我們可以一起整理。」他夾手拿起另一片香菇比較多的披薩,「這一塊沒有青椒,給你。」
咦?他怎麼變得這麼好講話?她不禁有些意外,分外的小心謹慎起來。
說不定有地雷……
看著她一副小老鼠的模樣,夏攻城不禁失笑。
「你在怕什麼?活像我會吃了你似的。」
那可難說,他如果現回原形,一口就可以把她連枝帶葉吞掉了。
「每次我把家裡弄亂,你都會發脾氣,今天怎麼靜悄悄的?」她心頭惴惴。
夏攻城靜靜看了她幾秒鐘。
「算了,家裡弄亂可以再收拾,那不是很重要的事。」他聳聳肩。
「真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同樣的對話,我們又要從頭來一遍嗎?」他放下披薩。
「耶!」玉京子飛撲進他的懷裡,兜頭兜腦就猛親一通。「你終於想通了!做人就是要放輕鬆一點,心情才會舒坦,不然你一天到晚計較那幾公分的差距,日子多難過呀。」
「好了好了,不要鬧了。」他笑道,及時在披薩盒被壓扁之前,將它推到安全地帶。「我早就看出來你沒有天分當一個稱職的女主人,所以乾脆放你一馬。」
「亂講!」她跪坐在他大腿上,用力抗議。「明明是你自己潔癖得太嚴重,哪有人家連吃東西、上廁所要花幾分鐘的時間都寫在記事本上?你的程度已經非常人所能及了!」
「你的懶病和昏睡症也非常人所能及,咱們大哥別笑二哥。」他低笑,咬她雪嫩的脖子一口。
「我們什麼時候要離開『這裡』?」又笑鬧了一陣,她問。
「公私兩方面,我已經收尾得差不多了,最多再隔一、兩個星期,我們就可以擺脫這些紅塵瑣碎。」
之所以會拖延了個把月,只能說是他太善良了,不好意思放著滿桌子的公事一走了之,讓兩個合夥人焦頭爛額。
而且,要離開也得有個獲場面的「理由」,如果他們就這麼平白失蹤,會讓許多人擔心。目前既然已安排妥當,「夏攻城」這副肉身隨時可以功成身退。
「一、兩個星期嗎?」她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
「捨不得嗎?」
「有一點吧。」她承認。「我最近聯絡不上晴娃,不曉得她和她主子上哪兒去了,我怕沒有機會和她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