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過,父之責。看樣子,爾麟祖叔公覺得他沒把事辦妥,甚而辦壞,犯了大過錯,連他父親都給找來了。
皇宇穹隨管家帶領,走到定位,就在他父親皇菡原隔桌右斜側的安樂椅。「爸,」他先喚了一聲,才落坐,問:「你怎麼也來了?」
「你闖了禍,我能不來嗎?」皇菡原故意說這話給皇爾麟聽。「為什麼沒確實辦好爾麟長輩交代的事?」
皇宇穹站起身,朝向壁爐口的皇爾麟,躬身懺悔。「宇穹輩分小,夏生叔公甚至抬出逵爵太祖叔公,宇穹實在無能撼懾夏生叔公強硬的決定,宇穹確是失責沒辦好爾麟祖叔公您吩咐的事,甘受爾麟祖叔公懲罰。」
皇爾麟眉頭糾結,看著他手裡拿的薔薇。「你拿那什麼?」
「雪地薔薇,」他往前移步,把花放在國王椅扶手邊的桃花心木小圓茶几,說:「若蘇堂姑跟您問好。」
皇爾麟凝眄桌上的花。今年的雪地薔薇又是一片艷得像吸取人命人運的驚天燦爛嗎?他不信這個的,但是今天看這花,心情特別不好。他別開眼,對管家雷平說:「泡杯茶給宇穹少爺。找個瓶子把這花插好。」雷平取了花,領命離去。
拱門一掩上,皇爾麟道:「宇穹,坐下。」皇宇穹乖乖聽令。沒一會兒,皇爾麟發飆了。「我當初怎麼說,前去弔祭是我的最大底限,往後不許與無國界『等待太陽』牽扯。怎麼,一去那種沒規沒矩的野蠻地,就與那些烏合之眾同流,忘了身份?」
一點也沒有。事實上,他謹記身份,精於利用長輩淫威。皇宇穹垂眸,盯著地毯花飾。
「宇穹,你這回,真的表現極差,可要好好反省反省。」皇菡原開口緩頰。「爸爸經常告訴你,我們是長房,年紀大輩分小,很多作為是要樹立榜樣,日後好給同輩一個正確的行事準則。我父親就是沒做好這點,夏生堂叔才會成了脫韁野馬。宇穹,你懂嗎?」
皇宇穹頷首。「宇穹明白。」站起身,他旋即向皇爾麟大大一鞠躬。「宇穹等會兒就回家族主宅禁足。」
回家族主宅禁足!皇菡原低頭,淡淡撇唇。他這個兒子,剛離開校園,取得幾國律師資格,還沒正式上過法庭,與對手交戰,倒已知道怎樣以退為進對應大長輩。
「爾麟叔公,」皇菡原開口。「我想,夏生堂叔應該只是一時愛玩,等新鮮感過了,他就會返回皇家。現下,我認為,還是讓宇穹跟著他,免得他惹出更大的事端,到時不好收拾。」他暗助兒子一把,幫忙解套。
皇爾麟慎思了一會兒。皇菡原的話,說得深具道理。他自認瞭解兒子個性——樣樣有理想,樣樣三分熱。或許,不需要三十天,兒子會覺接管旅店的無趣,乖乖回皇家,到時,他不需要再與兒子妥協什麼,他已經妥協過一次,而且兒子選擇破壞規則,今日未歸,往後無談判餘地。
「那麼,」皇爾麟語氣平緩些許,說:「宇穹,禁足就不需要了。你像以往一樣,去跟著那不肖子,別讓他在沒規沒矩的無國界野蠻地,交什麼不三不四朋友。」很多人說他這個兒子像極了他父親皇達爵,他就是不希望他兒子像他父親一樣,過著混亂、只會反抗家族的人生,最後落個「敗家孽子」惡名。他的人生污點有他父親這點就夠了,他要完完全全掌控兒子的人生,絕對不讓兒子成為另一個皇氏污點!
深沉眸光,皇宇穹只說:「我明白了,爾麟祖叔公。」
談話結束,管家雷平泡了茶進來。
皇爾麟起身,說:「雷平,該走了。」
「是,老爺。」雷平放下托盤,隨即跟著當家主子的步伐,離開皇家邊緣區的湖上古堡。
皇宇穹與父親皇菡原送太長輩出古堡正門。走在回廳室的采光長廊時,皇菡原對兒子說:「還好吧,起碼不需要禁足——」
「爸,」皇宇穹難得打斷父親的發言,嗓音低沉地說:「我其實是真的想被禁足。在主宅,餐餐有人伺候、閒暇可以讀讀書、為將來執業做些準備,也不需要看照一個到處搞『殘局』讓我疲於奔命忙收拾的長輩,真的猶如度假,我想過過那樣的日子。而且,爸,你知道嗎,爾麟祖叔公說的事,夏生叔公已經在做了——他正在追求一名爾麟祖叔公會視為沒規沒矩、不三不四、匹配不上高貴皇氏家族的女人。」
皇菡原愣了一下。皇宇穹已步上三層台階,打開大廳室拱門,等著父親先進門。
「那……老爸幫了倒忙,壞了你的假期嗎?」皇菡原走過兒子面前,拍拍兒子的肩。「對不起啊,宇穹。」他是一個會向兒子說抱歉的父親,也因此,他兒子能在怪胎長輩夾攻的空隙中,長成還算正常的人格。
皇宇穹無語,隨後進入客廳。兩父子坐回各自的位子。皇宇穹看著桌上托盤中的茶點,還有小花瓶插的那枝雪地薔薇——無比艷麗——果真不是好兆頭。
「不過,你也不用太認真,」皇菡原開始對兒子面授機宜。「夏生追女人算是好事吧,我們晚輩哪能插手管長輩的感情事,絕對不能,知道吧,宇穹,我們不能樹立一個『破壞長輩姻緣好事』的名聲給往後同輩做行為準則。」他執起骨瓷茶壺,在茶杯杯緣扣上濾茶器,倒了杯茶給兒子。他是會幫兒子斟茶的父親,也因此,他兒子能在講傳統、論輩分、禮節一堆的嚴謹大家族裡,不至於人格扭曲得太嚴重。
皇宇穹喝了一口父親倒的茶,眸光凝定在美絕至極的雪地薔薇。也對,反正,這朵雪地薔薇,是給爾麟祖叔公的……
雪地薔薇嘛,都說開得越艷越有事——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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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