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陪我去。」琬琬一路堅持。「你真的不必陪我去,你又不認識她們!」
「誰陪妳去了?我只是正好休假,閒著也是閒著。」汪迎鎧輕輕鬆鬆地勾著她的行李袋甩在肩後。
「那你去看秀啊!去夏威夷看海灘辣妹,或是去北極圈滑雪。」琬琬走在他身後想把自己的行李袋搶回來,結果看起來就像一個男人在遛狗一樣的拖著她走。
「可是我現在最想去兒童醫院營造假仁假義的形象,並看看那堆病人來提醒自己能這麼健康有多幸運,又犯著妳了?」
他輕鬆地走出機場大廳,等琬琬回過神來,已經被他塞進計程車後座,一路飛飆向小柊的醫院。
事隔兩年,琬琬再度被他攻得措手不及。
即使他沒有意思表現出愧對於她之類的,她以為汪迎鎧頂多像以前一樣,親切多情地想迷惑她——昨天晚上也是如此沒錯啦,可是今天一醒來就天地變色。
那個溫柔多情的王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英俊性感、胡混到底的無賴。以前即使他們兩人的意見不同,汪迎鎧也會用溫柔的態度「感化」她,現在是根本直接照他自己想要的意思走,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
這才是他的本性嗎?
「假仁假義,虧你說得出來!」琬琬瞪著他,完全不知道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才好。
「那些名人去探望病童或參加慈善晚會的目的,不過是在媒體前做做形象而已,妳不會以為他們真的會關心那些連見都沒見過、連一張電影票都沒買過的小鬼吧?」
「好,那聖地牙哥還有好多家醫院,你別去我正要去的這一家。」她重振旗鼓。
「醫院又不是妳的,妳管我?」他一句話就駁回。
「……」再度敗北。
汪迎鎧優閒地拿起墨鏡戴上。看不見他的眼睛讓琬琬威脅感更深,她賭氣地撇過頭去,想一想,又覺得這種表現很幼稚,不禁沮喪起來。
「琬琬,妳終於回來了!」他們才踏上通往小柊病房的走廊,鄭姊正好探頭出來。
「鄭姊,是不是情況有什麼變化?」琬琬來不及介紹身邊的男人,急急地迎上去。
「醫生說,時間差不多了,小柊快可以動手術了。」鄭姊兩頰發紅。
「有肝臟可以移植了?」琬琬腦中轟的一漲,連聲音都在發顫。
「可能就是這兩天了。」鄭姊用力點頭。
兩個人心心唸唸了許久的事,終於有了著落,一時之間四隻手緊緊交握,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醫生有沒有說大約什麼時候可以動手術?」汪迎鎧突然插話。
鄭姊連忙看向他,這才注意到琬琬身後站著一個英挺逼人的男人。
「醫生只說這一兩天了,對方那裡還要做一些判定。」判斷這個男人應該是琬琬的朋友,鄭姊客氣起來。
汪迎鎧看一下手錶,「那時間還來得及,我們轉院吧。」
「什麼?」兩個女人同時叫出來。
「全美最權威的肝臟移植外科,莫瑟醫生兩年前受聘到拉斯維加斯綜合醫院了,我昨天打了通電話給他,他答應隨時可以騰出手術室為小柊動手術。」汪迎鎧冷靜地道。
「可是……」琬琬遲疑地道。
「到時器官空運到聖地牙哥或拉斯維加斯並沒有多大差別,當然,如果妳們堅持要在這裡開刀,我也無所謂。」汪迎鎧一副事不關己的悠涼語調。「我只是覺得拉斯維加斯是我的地頭,和莫瑟醫生又是打了七年高爾夫球的球友,再怎樣事前事後的照應都周全一點,比妳們兩個女人在這裡瞎蹭強多了,妳們自己考慮看看。」
他的態度讓琬琬不禁心裡有氣,卻又無法反駁他的話。
汪迎鎧在賭城有多大的影響力,她比誰都清楚。最重要的是,鄭姊的眼神裡已經露出動搖之色,她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去顧慮自己的尊嚴的時刻。
「可是時間上會不會太趕?」鄭姊也有疑慮。
「兩天的時間,夠小柊在新醫院把相關檢查做一次,玻璃迷宮的直升機已經在醫院頂樓等著了,莫瑟醫生這個當口應該也已經親自打電話給小柊的主治醫生,其他妳們兩個自己看著辦吧。」他還是那副涼涼的語調。
「鄭姊,我們去找主治醫生談一下。」兩個女人轉頭快走。
後來,兩個人都見識到,當汪迎鎧發揮他的影響力時,做起事情來能多有效率。
小柊的轉院事宜在最短的時間內辦好,所有在美國和台灣的相關病歷第一時間傳到莫瑟醫生手裡。她在拉斯維加斯綜合醫院的病房早就開好,等著她住進去。所有照顧小柊的人食衣住行的事也都得到解決!她們直接住進玻璃迷宮的頭等套房。
兩個小時後,大小三個女人和那個把特權運用到極致的男人,已經坐在飛往拉斯維加斯的豪華直升機上。
即使精神不濟,小柊生平第一次搭私人飛機,還是興奮得說不出話來。她什麼東西都想看一看、碰一碰,機長甚至在隨行護理人員的同意下,將小柊帶到駕駛艙去,俯看美麗的西部地形。
鄭姊從幾個小時前,除了謝謝就已經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現在她們母女倆到駕駛艙看風景,琬琬獨自和他坐在機艙裡。汪迎鎧半坐半躺在長沙發上,像只優閒慵懶的豹子,她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謝謝你。」最後,她硬著頭皮打破沉默。
汪迎鎧還是那副隨興的神情,對她舉了下手中的酒杯致意。
琬琬心中又激動又感傷。她們剛才只是一個勁兒為小柊感到高興,卻沒想到她能夠動手術,表示另一個躺在加護病房的小孩子已經很不樂觀了。
一個母親的獲得,卻是由另一對父母的失去來遞補,而她還覺得開心,她不禁充滿罪惡感。
「妳少婦人之仁了。」一個低沉嗓音突然響起。
「什麼?」琬琬愕然抬頭。
「妳在想,那個捐肝給小梅的孩子快死了,很可憐,對不對?」他嘲弄地啜一口紅酒。「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丟掉的另一個人去撿,沒有誰比誰可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