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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抖動的肩終於在八分鐘後緩緩平靜下來,海嘯過去,一切開始走向風平浪靜,但她環著他的手臂沒有放鬆力道,還是貼著他的胸口,讓他穩健的心跳陪伴她收拾情緒。

  不哭了,卻也捨不得離開。

  「好一點了嗎?」他問。

  她點點頭,臉頰摩搓到他的襯衫扣子,帶來不舒服的感覺,她還是不走。

  「臉被扣子劃到了。」他低頭的角度不難發現她臉頰上的紅印子,他想調整兩人的姿勢,她不滿意地咕噥,敵不過他右掌掬起她臉蛋的力量——

  她哭得好慘,整整八分鐘的大水洩洪,讓她的眼睛佈滿血絲,眼眶可憐兮兮的紅了,殘存的淚水都還在眼窩週遭,鼻頭也紅,嘴唇還在抖,臉頰因為死命貼著他而留下摩擦襯衫布料的淺淺痕跡,連扣子圓圓一顆的印子也陷在臉頰中央,她看著他時,眼底有一絲尷尬,好像被人看見她哭,是生命中的一大污點,也像在擔心他鄙視她的軟弱。

  他俯下臉,大拇指滑過她眼窩肌膚,將那一片濕濡轉移到他指腹,接著他更靠近她,鼻心碰到了鼻心,他的唇,貼上了她的,而張開嘴,讓彼此吻得更深的人,是她。

  熱燙的唇,急促的呼吸,暈眩的意識,她揪緊交疊在他身後的拳,捉緊他的襯衫,她就快要被燃燒起來了……

  他的氣息灌進口腔鼻腔,粗獷而強悍,她不記得那一晚他有沒有吻過她,是不是也像現在火熱?她一直試圖回憶起來,但是得到的卻是一片空白,所以這一次,她要牢牢記著,把這種感覺烙印下來,絕對不要再忘記。

  「我不是因為想安撫你才吻你的。」四唇短暫地離開膠著,吐納著彼此肺葉都需要的氧氣,小小的空隙之際,火燎原貼著她的額心,低沉說道。

  「我也不是因為想被你安撫才吻你的……」她回答得有些不服輸。

  「哦?那你是因為什麼?」

  「……我、我想確定我之前那一次有沒有和你接吻過。」好瞥腳的理由,她明明就是貪戀他的味道,明明就是想和他貼近,如此而已。

  「確定了嗎?」

  「不確定。」

  「問問我的右手。」

  「問你的右手幹嘛?」

  他舉起手朝她招了招,那動作像點頭,然後他說話了,但故意壓得更低,模仿另一種聲音:「有,她咬得我都淤青了。」他的「右手」發出抗議。

  「我……」

  「要不要問問我的左手?」右手放下,左手伸出。「有,我的淤青比右手多好幾個。」

  「你……」

  「想不想問問我的脖子?」

  「不要!」這次她終於搶到開口的先機,使勁搖頭,反正一定沒好事。

  「真可惜,我的脖子也很想抱怨它被某人的唇又吸又咂,隔天都沒臉出來見人。」他好惋惜地歎氣,「還有我的嘴,它有句話一直很想說。」

  不要問他的「嘴」想說什麼、不要問他的「嘴」想說什麼、不要問他的「嘴」想說什麼……

  可是她很想知道他的「嘴」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他看穿她的求知慾望,也很樂意回答她,只是怕她沒聽仔細,所以貼心地挪近她一些:

  「它說,下一次可不可以別咬那麼用力,都破皮了。」

  終於得到那一夜有沒有吻他的答案,陶樂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像在數落她的技巧拙劣,雖然那也是事實啦。

  「……我想聽你那張『嘴』再說說看,它剛剛為什麼要吻我?」她紅著臉將這句話說齊,「是因為同情我嗎?」還是因為看她哭得那麼淒厲,想用親親小孩的方法讓她止哭嗎?

  火燎原先用指腹磨蹭她紅紅的唇,而後以他的唇代替指腹,沒有深吻,像是羽絨輕刷而過,她震了震,這種方法反而讓人更敏感,他低笑:

  「它說,它很想念你。」

  陶樂善已經記不起來自己回答了什麼,她有說話嗎?有,或許也沒有,她忘了哭泣,忘了害羞,忘了對陶謹慎的氣憤,忘了害怕,只記得他的唇瓣有多溫暖,嘗起來有多柔軟,他愛憐地輕啄她,讓她渾噩,也讓她滿足吁歎。

  但現在不是和他耳鬢廝磨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待做。

  她逼自己離開他的懷抱,口氣好遺憾:「先、先欠著,過幾天再繼續……」不是到此為止,欠著是一定要還的。

  「好,欠著,我們先處理小事。」

  救陶謹慎,小事。

  第五章

  「兩百……」

  如果後頭加上的單位是「元」的話,多好。

  兩百塊,她把錢包裡的零錢湊一湊就能解決,兩百萬的話,她無能為力。

  陶家媽媽和大姊還在哭,淅瀝嘩啦,看到陶樂善回來,雨人一左一右抱著她,哭得更淒厲,陶樂善冷靜地拍拍左邊的媽媽,要媽媽別哭,再拍拍右邊的姊姊,要她順順氣,記得呼吸。

  前不久在他懷裡哭到岔氣的小女人,搖身一變,成為別人的支柱,火燎原一點都不因為這樣的發現而替她覺得驕傲,相反的,她表現得讓他好想再將她抱回胸前,任由她哭泣或撒嬌,任由她把他當成大樹在攀。

  原來是這樣的家庭環境造就出陶樂善不哭又強韌的個性,她並不是這個家裡最強壯的人,卻撐起太重的擔子,小小的雙肩,負擔著母姊的傷心難過及害怕恐懼。

  「兩百萬,我有。」火燎原站出來,不是為了充當英雄讓她們崇拜,只是不想看見陶樂善的臉上寫滿苦惱。

  兩百萬對他而言是小錢,在他名下的財產裡連零頭都算不上,雖然不想誤導社會風氣,但違法的賭場生意確實比正正當當的上下班好賺幾千萬倍。

  陶家母姊水汪汪的眼睛全感動地望向前債主,上回他上門討八十萬時,她們也是閃著類似的晶眸,只不過那回是指控他像黑道討債集團。他不在乎這兩個女人的感激涕零,那對他不重要,他只想幫助陶樂善,可是他並沒有在陶樂善臉上看到如釋重負的表情,相反的,她瞪大了雙眼,接著又抿緊嘴唇,明顯看得出來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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