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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在舒柏昀幫他包紮的期間,他們靠得很近,距離近到岑子黎可以清楚看到她胸口上雪白的肌膚有好幾道細細淺淺的疤痕,他一直盯著它們瞧,眼裡淨是無法置信。

  「不要告訴我這些也是這個男人弄的。」

  順著他的視線,舒柏昀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她急急忙忙扣好拉好襯衫,整個人亂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她聽到電鈴聲,猛然跳起來,她要岑子黎不要動,以免傷口又流血了,她立刻衝去開門,警察和救護人員都到了。

  *** *** ***

  是急性壓力障礙(Acute stress disorder)。

  岑子黎被救護車送進急診室,他的意識很清楚,生命現象也保持穩定,醫生檢查後發現他的脾臟破裂,隨即緊急輸血,縫合傷口,並沒有採取外科手術切除受傷的脾臟。

  醫生決定以非手術療法治療,岑子黎雖大量失血,但他輸血後生命現象趨於穩定,沒有異常反應,先送進加護病房觀察血紅素有無變化,如果一切正常,即可送進普通病房,一周後出院。

  情況比較嚴重的,反而是舒柏昀。

  舒柏昀出現了典型急性壓力障礙的症狀,通常患者會在創傷事件發生後感到極度恐慌和無助,內心五味雜陳,卻無法向人傾吐。

  無法適應環境、陷入恍惚,有時彷彿自身抽離出來,麻木的凝視著自己和週遭。於是警察的問話,舒柏昀都回答不出來。

  反而是必須緊急輸血的岑子黎冷靜地回答警察的問題,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出來。然後,岑子黎在被送進開刀房縫合傷口前,打電話給律師,還有負責公司保全的雷健,要求他們立刻過來。

  急診室內人來人往,後來岑子黎被送回加護病房,探訪時間早晚都有嚴格的規定。已近午夜,舒柏昀應該可以離開醫院回去休息,但她卻毫無感覺,蒼白著臉呆呆坐在椅子上,把自己鎖在內心角落深處。

  雷健過來找舒柏昀,對她說:

  「我陪妳回去拿一些簡單的盥洗衣物和物品,然後,我送妳到安全的地方休息。」他完全是按岑子黎吩咐照顧舒柏昀。

  舒柏昀無法接收雷健話語中的信息,他必須重複好幾次,她才聽得懂。

  「我不想回去。」

  舒柏昀眼底流露出恐慌,她不能回到那個地方,她甚至無法停止想像,萬一岑子黎不在,她會遭遇到什麼下場。

  「岑先生交代我要照顧妳,請妳不要讓他為妳擔心。」

  舒柏昀最不喜歡的就是成為別人的負擔。一聽雷健這麼說,只好默默站起身。

  舒柏昀回公寓收拾簡單的衣物後,打算去住飯店。離開前,她環顧四周熟悉的景物,仍無法相信林傲軍會突然闖進來。察覺到舒柏昀的心思,雷健說:

  「他應該是從樓梯的氣窗爬進陽台,雖然警察已經抓到林傲軍,但難保他不會被保釋。長久來說,這裡並不安全,我們已經安排好妳的新住處。」

  舒柏昀沒有任何意見,事實上她受到驚嚇之後已經完全亂了分寸。她沉默地點頭,一句話也沒說,順從雷健的意思,由他開車送她到所謂安全的地方,然而她內心懷疑是否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雷健送舒柏昀到敦化南路一棟高聳華麗的豪宅,從門禁森嚴、受到管制獨立直達頂樓的電梯、以及保全人員二十四小時駐守,就可以看出這裡受到嚴密的安全保護。

  頂樓寬敞的豪宅是岑子黎的個人獨立空間,以前從沒帶任何人來過,本來也不打算讓任何人進入,然而現在處於非常狀況,他一時想不出來有哪裡會比這裡更安全。

  進到室內第一眼,舒柏昀注意到客廳寬敞的空間,地板是磨得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客廳角落有一架白色大鋼琴,沒有任何傢俱,沒有沙發,也沒有電視機,空間寬敞得宛如能在裡面跑步。

  雷健把她帶到臥室裡,給她一張磁卡和鑰匙,交代說:

  「妳暫時住在這裡。妳用這張磁卡上下電梯,別把它弄丟了,全世界只有兩張磁卡,一張在妳這裡,另一張在總裁身上。磁卡無法複製,妳不用擔心會有人闖進來。」

  簡單說明後,雷健詢問她的意見。

  「妳需要我找人陪伴妳嗎?我們公司有女保全人員,我可以派人陪妳住幾天,如果妳感到不安的話。」

  舒柏昀緩慢搖頭。她知道就算門外有人看守著她,她還是會感到不安。

  破裂、不完整的感覺會一直跟隨著她,直到創傷性反應趨緩,就像她清楚知道今晚將會無法入睡,焦躁不安如影隨形;即便她能入睡,她也將被夢魘侵擾,殘暴的畫面揮之不去。

  整間臥室除了一張鋪著黑色床罩尺寸特大號的雙人床,和兩隻造型簡潔的白色檯燈以外,臥室內沒有其它多餘的物品。

  雷健離去之後,舒柏昀依然無法放鬆。她不想到浴室盥洗,她害怕赤裸身體、水淋下之後,她會回憶起十五歲那年全身是血的畫面。像林傲軍這樣的施暴者,在生活中壓抑自己的控制欲,對事物的價值觀卻強烈扭曲,怒火爆發後只會對比他弱小的女人動手,若沒有長期接受心理治療,這類人會變成社會的不定時炸彈,隨時引爆衝突危險。

  如今,舒柏昀已經不是十五歲了,她早已成年,卻依然不由自主感到莫名的害怕。

  肌肉緊繃,神經無法放鬆,她甚至感到腹部空蕩蕩的,喉嚨裡有硬物般哽著,難以好好喘息。舒柏昀清楚知道肉體的不舒服都只是創傷壓力後的反應,她還是無法得到真正的解脫。

  舒柏昀緊緊地抱著枕頭,聞到岑子黎慣用的古龍水香味和他身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想起岑子黎為她挺身而出的畫面,她告訴自己,沒有人會傷害她,她是安全的,漸漸的,彷彿他的氣味具有催眠作用,她整個人放鬆下來,慢慢陷入暫時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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