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幫不上忙。或許外科醫生也幫不上忙,他不是真的頭痛,只是受不了醫院讓他失去自由,我每次住院超過三天,也會出現和他一樣煩躁不安的狀況。」
類似的感受,巫心寧不是沒有過。說完之後,巫心寧隨即離開,留下舒柏昀獨自面對岑子黎。他躺在病床上,閉著雙眼,看似正不耐地忍受疼痛,而她也不認為他有作假的嫌疑,至少絕對不像那次喝酒後的虛假哀號。
護士說岑子黎昨夜沒睡好,今天早、午餐幾乎沒看他動過餐點,舒柏昀走過去坐在床沿,他眼睛沒有張開,但是也沒睡著的跡象。
「你以前會像現在這樣頭痛嗎?」
「不可能。我煩的時候會上健身房,絕對不會躺在床上不動。」
「你再忍兩天,主治醫生說不是後天就可以出院?」
「我想現在就出院。」
「小說和CD一點都沒用?我以為它們可以打發一點時間。」
「小說我大學就看過了,古典樂我從不去聽它。」岑子黎不耐煩地說。
「是嗎?」舒柏昀疑惑地說:「你在客廳放了一架鋼琴,我以為你喜歡古典樂。」
「我只有在思念某人的時候才會彈琴,我現在一點也不想思念她。」
「或許你可以在院區內散步,到處看看。」舒柏昀建議。
岑子黎連看都不看她,不耐煩地抱怨:
「到處都是病患、醫生和消毒藥水的可怕氣味,有什麼好看的。」
舒柏昀輕歎一口氣,眼底流露關心,看著他微蹙眉的表情、眼眸因疼痛而染上微淺的憂鬱,她的手輕輕碰觸他的臉。
「你願意讓我幫你按摩嗎?」
「有何不可。只是我不覺得會有用。」他一臉煩躁不安地說。
「也許有用,不試怎麼會知道。」
話說完,舒柏昀把病床的床頭搖高一點,坐在他身後,然後將按摩油倒在手掌中,空氣中飄散植物清香的味道,她溫柔的指尖緩慢地沿著頭皮按摩到他的後頸,直到緊繃的肩膀。
「放輕鬆。」她輕聲在他耳邊說。
岑子黎覺得或許是她的手指發揮了一些作用,而非香精的療效,他真的感到有些舒服,甚至發出慵懶的聲音。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太陽穴上,輕柔地按壓著。
「你可以想像一些令你感到幸福的畫面。」她說。
「像是什麼?」
「陽光穿透海洋,你第一次潛進海底,魚群在四周,彷彿在飛翔,絢爛的紅珊瑚上點點氣泡吐出新的生命。」
「該死!我想到的是另一個畫面。」岑子黎回過身突然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碰觸。「這只會讓我腎上腺加速。」
舒柏昀不敢問他想起了什麼,只督促他說:
「你應該聽我的,只想些乾淨的畫面。」
「我的頭不痛了。」岑子黎斷然地說。
向來冷漠的他卻以熾熱的眼神凝視著舒柏昀,該死!她的香精治療讓他想起她穿著薄紗跨騎在一匹黑黝毛色的駿馬上,奔馳於青翠茂盛的曠野。
舒柏昀不相信他的頭真的不痛了,但他的眼神勸她最好停下來。糟糕!巫心寧的建議一點都不管用,她無端激起了他的慾火。
舒柏昀抽開手,突然站起身,尷尬的微笑著。
「我還是當精神科醫生就好了。」
這時,護士進來要他吃藥,舒柏昀趁機離開病房,岑子黎怒瞪著她離去的背影,一臉不甘願。
「我想出院!」
舒柏昀聽到他的怒吼,卻假裝什麼也沒聽到,趕緊離開病房。
第六章
夏末,風微涼的夜晚,燠熱的暑氣在突如其來的陣雨後消失。
舒柏昀正準備出門;今晚她隨性地穿著一條喜歡的淡藍色牛仔褲和白襯衫,出門前一刻,她折回臥房在頸際動脈噴上玫瑰花的香氛,這才搭乘電梯離開華廈頂樓的豪華寓所。
從岑子黎出院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相約用餐。舒柏昀特地選了一家氣氛輕鬆、餐點別具風味的餐廳,這間餐廳她經常光顧,對它熟得就像是自家的廚房。
重要的是,他們不需要盛裝出席,不需要使用繁複的餐具,更不需要隨時注意餐桌禮儀,甚至用手抓食物也不會引來側目,卻可以吃到風味絕佳的地中海餐點,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家中客廳沙發上用餐般悠閒。
舒柏昀很清楚,如果她把岑子黎帶到這間她熟悉的餐廳用餐,就表示她已把他視作非常親近的「朋友」,這個定義有點介於「朋友」和「戀人」之間,擺盪猶豫。
餐廳距離舒柏昀住處約有兩三條長街,岑子黎把車停在華廈停車場,他們選擇散步過去。
路途中,岑子黎問了她許多奇怪的問題,像是她比較喜歡海還是山,她偏愛散步的地點是森林還是沙灘,她愛狗還是愛貓,彷彿誘導似的,他開始問起婚禮的形式和邀請的賓客名單。
舒柏昀感到驚訝,她以為這個話題他們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等紅綠燈的時候,她表情嚴肅起來。
「等一下,我沒有說要嫁給你。」
岑子黎和她並肩站在斑馬線前,斜睨她一眼。
「昨天我的家族為了妳緊急召開家庭會議。」
「什麼?」她聽出他語氣裡的嚴重性。
舒柏昀住的那棟華廈是岑氏集團旗下建築公司興建的住宅,裡面住了岑家直系旁系眾多親戚,他們和舒柏昀的看法完全一致,既然訂婚的對象不是應可柔,照理說,岑子黎應該會主動取消婚約,沒想到他卻讓她住進岑家蓋的華廈,看似兩人關係匪淺。
岑子黎的伯父主動派人調查她的背景,懷疑她到底是拜金女,還是腦神經科學的專業醫生。最後下了結論,以舒柏昀的身份不適合嫁到岑家,當情婦可以,但別住到岑家蓋的建築物內。
原本簡單的婚事卻弄得如此複雜,其中甚至得考驗岑子黎對舒柏昀的信任度,他壓抑不滿,耐著性子向她解釋目前的狀況。
「妳父親的財務出狀況,負債的情況比我想像中的嚴重。那間原本打算送給我們當結婚禮物的高爾夫球公司現在看起來變成了一個誘餌,只想引誘我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