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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拍賣會圓滿結束,主辦單位要求舒柏昀付下定款,並且留下聯絡資料。舒柏昀正在填寫資料,有位上了年紀、氣質出眾的長者站在她後方,察覺到她就是剛才和岑子黎競標買下〈在公園的女人〉,好奇地問道:

  「小姐,不知道妳怎麼稱呼?妳是梧清秋先生的家人嗎?」

  舒柏昀回過頭望著他,笑著回答:

  「我姓舒,我不是梧清秋的家人,我只是喜歡他的畫。」

  「喔,這樣呀,我以為妳是他的女兒呢。妳知道嗎?妳和畫中的女人長得有些神似。」老先生手裡拿著一頂黑色帽子,眼神宛如蒙上一層霧光,似在回憶。「她真的是個迷人的女人。」

  「您認識她?」舒柏昀問。

  「我在日本的夜總會親耳聽過她彈琴,她是很有名的交際花。」老先生將帽子戴回頭上,微微一笑,掏出名片遞給舒柏昀。「我也很想買下梧清秋先生的畫,但我和先生的兒子見過一面,他比我更有資格擁有那些畫,我也就不便和他搶。」

  「梧清秋的兒子也有來拍賣會嗎?」舒柏昀雙眸燦亮,好奇地問:「是哪一位,他也是畫家嗎?」

  「妳不認識?剛才和妳競標的年輕人就是梧清秋的兒子,改天妳到我經營的畫廊,我約他和妳認識,我想他應該也會想認識妳,畢竟妳買了他父親的畫……」

  話匣子一開,老人家滔滔不絕地說開來,而舒柏昀卻是疑惑、納悶,有五雷轟頂般的錯愕。

  「您是說……」舒柏昀無法置信地望著老人家。「岑子黎是梧清秋的兒子?」

  「是呀。妳不知道梧清秋原來姓岑嗎?後來他和父親鬧翻了,再也不用岑姓。」老先生解釋。

  舒柏昀整個人愣住,簡直無法置信。老先生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微微一笑說:

  「不多聊了。如果妳對台灣畫壇有興趣,可以到畫廊找我。」

  舒柏昀怔怔地頷首,腦海浮現許多疑惑和不解。冷酷無情的岑子黎怎麼可能是梧清秋的兒子?!所以,他有一個頹廢酗酒、擁有才氣的父親,和一個充滿音樂細胞、迷人的交際花母親嗎?

  舒柏昀驀然領悟,終於明白一些原先令她困惑的事。她不再懷疑岑子黎是畫家的兒子,他的身世說明了一切。在冷酷冰封的外表下,他的心深藏著火爆謎樣的伏流,暗暗汩動;也說明了他為何心思細膩縝密,對人忽冷忽熱、捉摸不定,如此層層防備。

  毋庸置疑,岑子黎的身世同時說明了他為什麼非娶舒柏昀不可。她長得和他母親如此神似,而她竟然以為冷酷的岑子黎買畫只是為了抵稅。

  再一次,舒柏昀完全錯看了岑子黎。發現這個真相之後,舒柏昀深受打擊,眼眸中含著無限悲傷。

  第八章

  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德國詩人為這首鋼琴奏鳴曲命名,他說:音樂的旋律猶如一艘小船在月光閃爍的瑞士琉森湖面搖蕩。

  岑子黎正在彈奏月光的第三樂章,長而有力的手指傳達他內心奔放激烈的情感、沸騰的熱情不可遏制,這是整首奏鳴曲裡激動的快版,升C小調,4/4拍。

  離開拍賣會場,岑子黎到頂樓華廈等舒柏昀回來,他決定私下把那幅畫買回來,他很明白舒柏昀有多頑固,不告訴她他和梧清秋是父子,她不會輕易將畫放手。

  過了午夜兩點,舒柏昀還沒回來,岑子黎等得心煩,猜想也許今晚她不回來了,也許她決定留宿在外,躺進別的男人懷裡,一種憤怒的無名火也跟著冒出來。

  沒來由的強烈佔有慾控制了他的心志,或許是喝了太多波本威士忌使他喪失理智。

  一開始,他彈琴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太久沒碰了,音符彈得七零八落,遺忘了該有的旋律。然後,他開始認真了,專注地想找回過去和音樂相伴的時光。

  「這一章是舒緩的慢板,充滿悲傷的情愫,下一章是小快板,李斯特說月光的第二章是兩道深淵中的小花,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母親坐在鋼琴前替他翻譜,解釋完之後問他。

  「是危險而美麗的意思嗎?」

  「對,你真聰明。你要把譜背起來,不管多難都要把它記熟,以後它就會成為你的一部分、你的旋律。」

  「可是,爺爺不喜歡我彈琴,他說那會讓我像女生,變軟弱。」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我們可以偷偷的彈。」

  「好。」

  透過琴聲,過往的時光似乎重新浮現在他腦海,那些他永遠不會遺忘的片段……

  打開門,聽到岑子黎的琴聲,澎湃的情感宛如在月光與陰影交錯的湖面上迴盪,舒柏昀曉得自己錯過了第一和第二樂章。有許多次,她獨自在屋內發呆想望,凝視沒有人彈奏的象牙白鋼琴,腦海曾浮現畫面,岑子黎會走進來彈琴給她聽,但沒有一次是假想在他們已經分開之後。

  第三樂章在最高潮之後戛然終止,留下沉寂的回音。岑子黎坐在鋼琴前,仍沉浸在月光的旋律中,沒發現舒柏昀回來了。過了半晌,他察覺到有些異樣,轉過身,發現她安靜地站在門邊,凝視著他,卻遲遲不敢走上前。

  「妳回來了。」岑子黎語氣淡漠,拿起放在鋼琴上的酒杯,然後一口喝掉,讓溫暖香醇的氣味停留在嘴裡。

  「你怎麼來了?」舒柏昀微感訝異。

  「我不能來嗎?我有這裡的鑰匙。」岑子黎斜睨著她。「倒是妳一個女人在外面逗留這麼久,不怕危險嗎?妳不知道林傲軍已經獲得保釋了?」

  牆上的投影鍾悄悄來到午夜三點,舒柏昀在Lounge Bar和老同學喝酒,她喝多了,所以後來安德烈和廉介又陪她在戶外散步到酒醒才回來。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不在你的管轄範圍裡了。」舒柏昀沒解釋,反倒提醒他別管太多。

  「妳說的對,隨便妳愛怎麼做。」岑子黎態度又冷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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