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請你息怒。只是一個小騙子,怎敢勞動大少爺。」羅忠就算是深知羅傑的脾氣,對他那一聲的氣勢,也著實嚇了一大跳。
「就算是騙子,也得我親眼認定。」
「大少爺,天涯何處無芳草,夫人及老爺都很擔心你的終身大事。」羅忠還是硬著頭皮勸說。
「夠了,出去吧。」他咬牙忍住怒氣。
羅忠沒多說什麼,依言退出大少爺的寢居。
羅傑從懷裡拿出一塊白玉,白玉顏色潔白,光澤圓潤、純淨細緻,跟杜宛燕手上的那一塊白玉是同樣質地。
他手上的白玉上頭刻下個「燕」字,他撫著那個燕字,心想,昨天真的是小燕兒找上門嗎?
這幾年來娘親不時催促他娶妻,以他二十二歲的年紀,又是羅家的長子,身上背負著傳宗接代的重任,他早該娶妻生子,偏偏心頭忘不了那張圓圓胖胖的小臉。
不是他不想去尋她,而是他無能為力。
爹有意封鎖杜家的一切消息,像是他從未與杜家訂過親事一般,等他知道杜世伯去世的消息時,已是杜世伯去世的一年後。
他不顧一切趕到明水,才明白杜家早已家道中落、人事全非,而他再也尋不到杜家人的下落。
他對小燕兒談不上任何男女之情,畢竟他的記憶裡只有一個吃著糖葫蘆的小女娃,還有那軟軟甜甜的嗓音直喊他哥哥。
她是他的責任與義務,他無法認同爹見利忘義的做法,在杜家人最落魄無助的時候,卻慘遭這樣的對待。
所以他推拒所有上門的親事,甚至不惜與爹反目。
若真是小燕兒千里迢迢來到京師找他,卻落得被驅逐的下場,連一餐溫飽都沒有,還被送進地牢之中!
想到這,他心情糾結著沉甸甸的難受。
杜宛燕眨眼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擔憂的小臉。
「你醒來了嗎?」翠萍問得很是疑惑。
杜宛燕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腦袋有那麼片刻的恍神,想起自己落水的情形,明白自己應該是被救了。
「這裡是哪裡?」
翠萍笑了。「這裡是大爺的宅第。」
「大爺?」杜宛燕不明白,喉嚨突傳來刺痛感,讓她猛咳了數聲。
翠萍趕緊倒來熱茶。「你先喝杯茶。」
熱茶入喉,稍稍暖和了杜宛燕不適的喉嚨,也暖了一直發冷的四肢。
「什麼大爺?是大爺救了我嗎?」她再問。
「這裡是羅傑羅爺的宅第,聽馬爺說是大爺跳下河救你上來的。」翠萍說著。
羅傑?!聽到這個名字,她的胸口不覺傳來悶痛感,讓她連忙按住自己的心窩處。難道在她意識昏迷前所見的那個模糊人影就是他?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翠萍緊張地問。
杜宛燕搖搖頭。「謝謝你的照顧,我已經沒事了。」
「還說沒事!你昏睡了兩天,又是發熱又是發冷,你還這麼年輕,為什麼要想不開呀?」
「我沒有想不開呀。」杜宛燕頭很痛。她真的沒有想要尋死,卻差點不小心當了枉死鬼。
「明明就有。聽說你是跳河自殺的。」翠萍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叫翠萍,你是不是有什麼難關過不去?要不要告訴我?我替你去跟大爺求情,大爺一定會幫助你的。」
杜宛燕苦笑。翠萍嘴裡的大爺正是害她不小心掉下河的人,只是她什麼都不想多說,她雖然被救活了,她的心卻已經死了。
「不用、不用,等我好些了,我就要離開這裡。」杜宛燕不想再跟羅家人有任何接觸。
既然視她如毒蛇猛獸,她窮也要窮得有骨氣,她是絕對不會去向羅傑搖尾乞憐的。
「你叫什麼名字?你這樣是沒辦法走遠的,還是多休息幾天吧。」
「我叫……小三。」她在家排行第三,就暫時用這個假名吧。
「小三,你就放心住下,這裡是下人房,只住了我和廚房白嬸,大爺不會來這裡走動,你就算多住個七天八天他也不會知道的。」翠萍很擔憂,就怕她再去尋死。
杜宛燕動了動手腳,果真四肢還是軟綿綿的;她得將自己的身體養好才能回到家鄉去。「謝謝你,那就麻煩你了。」
「哪兒的話,我們都是命苦的人,不互相幫忙,誰能幫我們呢?」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翠萍果真沒有說錯;羅傑的宅第雖然不大,但她在這裡已經住了四天,真的沒有見過羅傑。
他還是像四年前那個模樣嗎?
他的五官不算俊朗,有股渾然天成的威儀;他尋到了明水鎮,找到了她和娘親那簡陋的住處。
只是……
「小姑娘,聽說杜夫人住在這?」
「請問您哪裡找?」
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體形魁梧、面色凶狠,她警戒著。大哥不在,大姊趕著在爹過世的百日內成親,家裡只剩她和娘親,她不得不僅慎。
「在下羅傑,特地來拜訪杜夫人。」
羅傑?!這個纏繞她心頭多年的名字,她總算見到他的人,只是,羅家莊絕情絕意,不但沒有對杜家伸出援手,還落井下石,否則爹不會病死,大哥也不用離家。
如今他登門來訪,是別有用意?還是又想找他們家麻煩?
「杜夫人及杜姑娘早就搬走了。」她才十三歲,卻已經經歷過許多生死難關。她握緊雙拳,明明心窩處狂跳著,卻沒有動半分情緒。
「知道她們搬去哪嗎?」他的神情激動,低沉嘶吼,讓她嚇得倒退了三步。
這羅傑好兇惡。「不知道。」她連連搖頭,心裡很是恐懼,以為他會再有更多的動作,沒想到卻見到他一臉沮喪。
她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不敢承認自己就是杜宛燕,大概是被他的氣勢給嚇破了膽,若當時直接將信物退給他,然後跟他做一番解釋,是不是就可以省了之後的許多事?
畢竟當年她才十三歲呀,根本無法多做其它的思考。
只是,事隔多年,沒想到他的樣子沒變多少,只是更高更壯了,那模樣還是深刻在她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