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緣來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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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和薄荷關係非比一般的她當然不能袖手旁觀,除了努力探尋事發源頭,還得想辦法排憂解難。但有些事,實在超過她能力所及,令她掙扎萬分,比方說,到那家名為「天堂」的詭異夜店找姓楊的傢伙就是一例。半個月了,她一次都沒進去過,理由很簡單,那家店神秘兮兮,位在東區一處大樓的地下一樓,遠遠望去那不起眼的入口,進進出出的全是穿著花稍入時的詭異男女,萬一她搞不清狀況地去了,遇上正在搖頭晃腦的嗑藥派對或是發酒瘋的一群怪胎,她是上道的加入狂歡行列還是一溜煙閃人?越想越不對勁,始終沒有成行。另一方面,她著實納悶,一個事業平步青雲的傢伙為何喜歡挑個夜店來放鬆自己?不,應該這麼說,一個愛跑夜店的傢伙為何能打敗看起來比他優質的章志禾登上公司領導寶座?

  「素行不良的臭男人!」她暗罵,不,首先該罵的是薄荷,一切都怪薄荷薄弱的意志力,和彆扭倔強的臭脾氣,還有──無與倫比的壞眼光。

  「又不能罵她,真氣人……」拳頭不由得握緊,一張鼻頭都是汗珠的小黑臉伸過來,狐疑地瞧著她,「大姐,在自言自語喲?」

  「啊?沒啊。」她揉揉兩頰,撫平因隱忍而變形的線條。「什麼事?」

  「電話,找店長的!」工讀生小貝將無尾熊電話交給她,掩住話筒叮嚀著,「振作點,萬一有人打來抱怨昨天的茶送錯或調錯了,就說是外送訂單多得不得了,忙中有錯,今天再補送給他,別老說是新來的工讀生干的。」

  「知道了!」真是汗顏,如果連工讀生都不想背黑鍋了,可想而知近日的抱怨電話必然多得不像話。

  「喂,薄荷茶屋,店長今天有事外出,有什麼能替您服務的?」勉強換了歡樂熱忱的語氣,面龐卻僵硬著等著挨刮。

  「我以為妳是店長呢。我是章志禾,抱歉,妳昨天打來時我正在忙,手機關了,現在才有機會回電,找我是否有事?」即使不報名號,那特殊的語調和口吻她已能辨認,她舒了一口氣,鬆懈下來。

  「不是的,店長是薄荷,我是打工的。」嘴角不由得泛笑,他沉穩富韻底的聲音有清涼作用。「章先生,那個……曜明一直沒有恢復向我們訂茶訂餐,不知道是不是還是對我們有意見,方不方便請您去打聽──」這要求聽起來非分,兩面之緣的他何必為一家小店費神?「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曜明傳過去的訂單妳沒收到嗎?」他打斷她的支吾。

  「傳真?」

  「是,傳真。今天我回公司一趟處理事情,順道吩咐秘書訂一訂下午會議的點心飲料。不瞞您說,是趁今天楊先生出差時訂的。看樣子,他對妳們的店真的很有成見,聽秘書說,他嚴格禁止公司出現薄荷茶屋的茶品和你們的員工。我已不在位上,不能干涉太多事,能幫的有限,不過我良心建議妳,失去了這家客戶,不至於影響妳們營利太多,是不是該考慮另外開發客戶呢?」

  她忙喊,「不,不能失去他,薄荷茶屋一定會倒!」

  「唔?」

  太遲了,這話怎麼聽都有蹊蹺。電話兩端尷尬地沉默著,無人答腔。

  「如果真那麼在意他,妳還是上天堂一趟吧!和他當面談談,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稍後,他耐心給予提醒。

  「天堂?」其實是地獄吧?她頸部無力下垂。「謝謝你,總是打擾你。」

  「舉手之勞,妳太客氣了。」

  掛上電話,她火速疾奔至二樓,右轉第一間寢室,她門未敲,直接扭轉門把,一陣風衝到床沿,抓住薄荷的肩扳至面對她的方向。

  「薄荷,別躺了。我鄭重警告妳,別再上曜明去惹是生非,不來往就不來往,沒什麼大不了,人家已經下通牒不想再看見我們,妳就少沒出息了,給我振作!聽見沒有?」

  薄荷面向她,眼皮自始至終是合上的,左手軟棉棉搭在床畔,動也不動,原本白皙如花瓣的面孔轉成慘淡的暗青。這時她才注意到,房裡瀰漫著怪異混合的西藥味。

  她呆若木雞,牙關咯咯響,用力拍擊薄荷的面頰,只見美麗的臉蛋歪一邊,死氣沉沉地任憑擺佈。她腳一軟,直直後退,瞥見床頭櫃上,散列雜七雜八用完的藥品垃圾──一個空掉的散利痛藥錠盒、一瓶見底的白花油、幾張已看不見感冒藥丸的空白包裝紙、一杯剩下三分之一的洛神花茶,那是薄荷最愛喝的茶,還有挖剩一半的止癢防蚊涼膏……

  「妳搞什麼啊!哪有這樣的!吃這些東西不惡爛啊?竟敢招呼不打就丟下我,妳才二十三不是嗎?離今年生日還有三個月吧?我在說什麼啊──薄荷──」

  她拿起電話,慌張地嚎哭起來……

  第二章

  一切尷尬是從這裡開始的,當她結結巴巴地告訴他,因為一些不得不處理的重要事故,恰巧都發生在星期二或星期六,所以她都沒去天堂找姓楊的傢伙解釋求和,而曜明這方面又對她的店下了禁令,她沒辦法厚臉皮闖到人家公司去,所以她不得不求助於他──

  章志禾一落坐,簡短地打量完薄荷茶屋的內部,喝了幾口普洱菊花茶,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他依舊一襲長袖襯衫、乾淨洗白的牛仔褲,偶爾抱胸沉吟,或審量她百變的表情,唇畔少不了他淡淡的、意味不明的招牌笑容。聽完她坑坑疤疤的開場白,修長的手指托著爽淨的下巴,他輕輕地開了口:「那麼,能不能說說看,是什麼樣的重要事故讓妳去不了呢?」

  語氣如此溫和,勁道卻如此強烈,他真正的意思分明是──姓楊的傢伙果真對妳十分重要,還有什麼能阻擋妳的決心呢?妳不太老實喔!

  序幕拉開了,戲碼總不能改了又改,她僵著頭皮,開始發揮很少啟動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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