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最快的速度卸下髮飾,把長髮梳開編成辮後戴上帽子,再把臉上的胭脂迅速卸得乾乾淨淨。
穿戴好以後,她拿起包覆著明黃綢緞的匣子,把鎖頭處用力往桌角敲打,試著把上面的鎖敲開,敲打了四、五下後,鎖頭處終於裂了一道縫,她用力撬開那道縫,拿出匣子裡純金打造的令牌。
燦亮的金光晃進她的眼。
她激動地握緊令牌,將帽簷壓低,蓋住了眉,然後起身打開門,閃閃躲躲地溜出永壽宮。
剛一走出鹹和右門,她就聽見秀婉和幾名太監的說話聲遠遠從月華門傳過來,她緊張地往左邊轉過去,一路低著頭快步往前走。
經過翊坤宮時,她聽見幾個太監打量她,相互問道:「那誰?面生得很,是哪個宮裡的?」
「養心殿。」她含糊地應了聲後,不敢停留,疾步進了瓊苑西門,從御花園穿過去,然後直奔神武門。
神武門是出宮的最後一道關卡,兩列護軍高大威猛,持槍按劍挺立在大門前,兩側林立的刀槍,在陽光下射出閃爍耀目、殺氣騰騰的光芒。
敏柔的臉色因過度緊張而發白,手心又濕又冷,她壓住慌亂不安的情緒,深吸口氣,挺直背脊走過去。
「什麼人?!」御林軍提起槍擋在她面前,見這個白白淨淨、瘦瘦小小的小太監居然要單獨出宮,都覺得很奇怪。
「養心殿的,奉皇上旨意出宮。」太監的聲音一般都很尖細,所以敏柔不需要太刻意裝低嗓音。
「有皇上手諭嗎?」銳利的目光森寒地盯在她臉上。
「有。」她從腰間拿出令牌來。
御林軍看見雕著飛龍的金牌令箭上鑄有「如朕親臨」四個字,啪啪啪地跪了一地。
「奴才叩見皇上!」
「我奉皇上旨意出宮辦件極機密的要緊事,你們任何人都不許聲張。」她收起令牌,步履飛快地從跪了兩列的護軍面前走過去。
「奴才遵旨!」
敏柔腳步飛快,片刻不敢稍停,離神武門愈來愈遠,她的腳步就愈來愈快,最後狂奔了起來。
*** *** ***
貝蒙想不到,他居然有一天會因為殺了人而被囚進大牢。
獄神廟囚禁的多是有品級的犯罪大臣,因此囚室還不算太差,至少還有床板可以躺。
貝蒙帶著一身刑具躺在床板上,思索著永揚貝子之死與他的關聯。
他無法相信永揚是因為被他推撞上簷柱而暴斃,當時他雖然將永揚摔出去,但出手的力道並不大,連骨頭都摔不斷,怎麼有可能打得死人?
不過,乾清門發生了那場風波,永揚貝子府的人一定會一口咬定就是他打死了永揚,而當時目擊者眾,他就是百口也難辯。
在一切條件都不利於他的情況下,除了衍格以外,他想不出還有誰能救得了他了。
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踏響死寂的囚牢。
他從床板上緩緩坐起來,看見門鎖被打開,門外站著典獄官、執事筆帖式和一名……小太監?
小太監?為什麼太監會出現在囚牢裡?
「貝蒙,快出來,皇上要拘提你進宮問話!」典獄官大聲喝斥著。
「吼什麼?」小太監瞪了典獄官一眼。「還不快把刑具卸下!」
貝蒙一聽見這個聲音,立即驚愕地睜大了眼!
是敏柔公主?
「還愣著幹麼,沒聽見公公吩咐嗎?快去把刑具卸下來!」典獄官轉頭命令身旁的筆帖式。
「是。」筆帖式從腰間拿起鑰匙,將貝蒙的刑具解下來。
貝蒙的視線始終盯在小太監的臉上,仔細看那張白皙素淨的臉、圓亮慧黠的大眼,分明就是敏柔公主,只是沒有了胭脂釵環,華麗的旗裝換成了紫褐色的太監服色,但可以確定就是敏柔公主沒錯。
「你怎麼會來這裡?」他忍不住訝異地問。
「奉皇上旨意,前來拘提你進宮審問。」敏柔從從容容地笑說。
「這不可能,皇上已經把我交給刑部大理寺審訊了,不可能再拘提我進宮。」宮裡有一定的規則和程序,他比誰都清楚,所以立刻明白敏柔是假傳聖旨。
敏柔又急又氣,氣他應該明明知道她是來救他的,竟還如此不知變通。
「貝子被殺非同小可,所以皇上決定親自審問。快跟我走,皇上要是等急了,你們誰都不好交代!」她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出囚房。
「我不跟你走!」貝蒙衝著她的背影喊道。他如果跟她離開了獄神廟,不就等於是畏罪潛逃?他其實只需要在這裡等衍格替他脫罪,犯不著逃出去,更加重罪名。
「要不要跟我走隨便你,不過你的寶貝在我這裡!」敏柔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貝蒙一聽,錯愕地拔腿追上去。
他的寶貝?他的寶貝除了龍珠以外還有什麼?
不可能吧?龍珠在她手上?
驀地,他瞠大雙瞳,一咬牙根,旋即火速地朝她奔過去。
「把龍珠還給我!」
敏柔見他終於追上來,立刻加快步伐,朝大門外衝去。
「公主!」貝蒙心急如焚地喊,跟在她身後一路狂奔出獄神廟,一前一後轉進獄神廟旁的巷弄裡。
「別喊了,快跑呀!」敏柔跑得飛快,盡挑僻靜的巷弄裡鑽。
貝蒙手長腳長,沒多久就追上她,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把她壓在牆上。
「東西為什麼會在你那裡?」他氣急敗壞地問。
敏柔跑得氣喘吁吁的。
「你跟我走,我自然會告訴你。」她喘著氣,仰頭挑釁地看著他。
「東西呢?你放在哪裡?」他只關心龍珠的下落。「龍珠非等閒之物,你到底放在哪裡?」
「放心,我看得出龍珠非等閒之物,我很小心收著呢!」她嫣然一笑。
「你收在哪裡?」他急問。
「在我身上。」她挑眉,淺淺地笑。
「你身上?」他迅速把她從頭到腳看一遍,見她兩手空空,什麼包袱都沒帶,不禁滿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