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個胡同口,就看見巍峨壯觀的怡親王府,敏柔欣喜地奔上前,在緊閉的朱漆銅釘大門上輕輕拍打著。
「開門!我是敏柔公主,快開門!」
石獅子旁的右側邊門忽然開啟了,王府總管太監悄悄探出頭來,一臉驚惶地看著敏柔。
「公主?是公主嗎?」總管太監看著男裝的敏柔,半天不敢認。
「是我呀!全福,我回來看額娘了,讓我進去!」敏柔開心地喊。
「奴才不敢作主,公主,奴才去請王爺來。」全福畏畏縮縮地把門關上。
敏柔吃了閉門羹,傻傻地呆站住。
「有點不太對勁……」貝蒙敏感地張望四周。「難道宮裡已經派人找到這裡來了?」
「這麼快?」敏柔一聽,惶然不知所措。
門內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邊門再度打開,出來的人是襲恰親王爵的弘曉,敏柔的二哥。
「哥!」敏柔衝過去,親熱地挽住弘曉的手。
「快走!大內侍衛此刻就在正殿裡,千萬別在這裡逗留了,快走!」弘曉臉色凝肅,用力將她推了出去。
貝蒙一聽有大內侍衛在,立刻抓住敏柔的手拉著她走。
「哥,額娘……」敏柔慌張地喊著。
「額娘沒事,她要你別記掛著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弘曉深深一歎,留戀地看她一眼,然後重重地把門關上。
敏柔眼圈一紅,眼淚不爭氣地滾下面頰。
「快走,晚了就走不了了!」貝蒙拉著她奔向朝陽門碼頭。
敏柔一路跑,一路掉淚。
她不想哭的,可是回到家門口了竟然還是不能見到額娘,她的心就是揪得難受,眼淚就是無法控制的掉。
看敏柔哭成淚人兒,貝蒙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你現在是男人,哭成這樣可就不像男人了。」
敏柔聽了他的話,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
*** *** ***
「兩位爺,船行已過通州了,你們可以出來了!」船主在前艙高聲喚著。
藏身在船艙底的貝蒙和敏柔,從一袋袋的藥材堆裡鑽出來,放鬆地呼了一口氣。
「都快悶死了,一顆東珠換來這身藥材味!你該挑個運茶的船才對,至少茶香好聞多了。」敏柔一邊爬上船艙,一邊對著貝蒙嘀咕。
「我沒挑裝鹹魚的船已經不錯了!」貝蒙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啊?什麼是鹹魚?」她挑眉疑問。
貝蒙沒轍地歎了口氣,這位嬌嬌公主不只不知人間疾苦,連嬉笑怒罵的話都聽不懂。
「我們能逃出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請你記住,我們現在不是在皇宮,我也沒有習慣侍候別人。」最好醜話先說在前頭,免得她成天擺出公主的架子來,他可是無福消受。
敏柔水汪汪的明眸古怪地盯了他半晌。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皺眉,慢條斯理地爬到後艙坐下。
「好奇怪,你一離開京城好像就變了個人似的。」她跟著來到後艙,在他身旁坐下。
「是嗎?」他用眼角斜瞟著她。
「是!你對我凶多了,而且愈來愈不客氣,愈來愈不耐煩。」她用力點頭,並且加強語氣。
貝蒙冷眼覷著她。不會吧,才剛剛離開京城而已,她的公主脾氣不會就犯了吧?要他整天戰戰兢兢、說好聽話哄她開心,他可受不了。
「不過你放心,我不介意。」她施恩似地笑了笑,然後把頭緩緩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喜歡你這樣跟我說話,感覺挺親熱的,大哥——」
那一聲拉長尾音的「大哥」,讓貝蒙倒抽一口冷氣。
「拜託你,在人前要裝得像個男人,免得被人誤會!」他把靠在肩上的頭輕輕移開。
「有什麼好誤會的?我們不是兄弟嗎?」她抬手搭上他的肩,一副跟他兄弟情深的模樣。
「是兄弟也用不著勾肩搭背!」貝蒙忙不迭地推開她的手,起身坐離她一臂之遙。
就在這時,敏柔看見了窗外的景色,她低呼一聲,忘情地趴到窗前。
「嘩!太美了!」她的眼眸迸發出光彩。「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景色,實在太美了!」
一輪紅日緩緩沉下寬闊的江面,冉冉將江面染紅,也染紅了她明淨皎潔的臉蛋。
貝蒙看著,失神了好一會兒。
「你看見了嗎?」敏柔喜悅地回眸,突然捉住他凝視的目光。
「二位爺,吃點東西吧!」
船主的聲音喚回貝蒙的神智,他連忙把眼光移開。
「船上沒有好東西招待,二位爺委屈些,先填飽肚子吧!」船主從前艙捧來了饅頭和幾碟菜,含笑招呼著。
敏柔的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可看一眼菜色,均是醃鹹蘿蔔、鹹鴨蛋、豆腐乳這類醬菜,只有蒸得白白胖胖的饅頭看起來可口一點。
「這黑呼呼的東西是什麼?」她指著一碟看不出是什麼的菜問。
「這是紅燒肉末,夾饅頭可好吃了。我從江南運米上京已經半個多月了,船上沒什麼新鮮菜蔬,二位爺將就著吃吧。」船主一邊咧嘴笑說,一邊掰開饅頭把肉末和醃鹹蘿蔔夾了進去。
貝蒙拿起筷子遞給她,她把筷子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而後不放心地拉起衣袖猛擦。
見狀,貝蒙白了她一眼。
「怕髒就不要出門!」他一手拿起饅頭,夾了些肉末,塞進她手裡。
敏柔撇撇嘴,接過饅頭咬了一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鹹得嗆人的味道就是船主說的「可好吃了」?
「二位爺想必出身富貴人家吧,沒吃過這些下等人的東西。」船主笑咪咪地看著他們。
「老人家別這麼說,我自小在北方駐軍裡長大,什麼苦沒吃過,可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出身。」貝蒙淡笑著說。他雖然出身上三旗,但高貴的出身並沒有帶給他多大的好處。
「這位爺的話我信。」船主笑道。「您肩背厚實,手掌靈活有力,看起來是個慣拿刀槍的練武之人,不過眼神中帶著傲氣,必然也有不凡的出身。老人家我走這條運河幾十年了,看人是很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