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我會翻出這片宮牆。
想起她對貝蒙發下的豪語,她不禁自嘲地苦笑。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飛得出這座皇宮。
連貝蒙那樣的輕功高手都飛不出去了,她還想翻出宮牆?她不過讓貝蒙摔了一下就疼得沒辦法好好睡了,那一座座高聳的宮牆,她哪裡有本事翻得出去?是否太自不量力了?
恍恍然地走出正殿,她看見院前上鎖的大門,蹙眉瞪祝了半晌。
這是宮裡的規矩,每天一到亥時,各宮院就要上鎖,所有的鑰匙都會上交到敬事房,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後宮上從皇后、嬪妃、公主,下至太監、宮女們,沒有皇上旨意,不得踏出皇宮一步。公主、宮女終有一天會嫁出皇宮,但是嬪妃、太監們卻一生都不能離開。
她是在宮裡頭長大的,早應該被鎖慣了才對,但是她沒有。年紀愈大,她愈不能忍受這種簡直像是受到拘禁的生活。
寂靜的夜空中,隱隱傳來打更的悠長梆聲,一聲聲散進風裡。
驀地,她有一種淒清孤寂的感傷。
她緩緩踱出正毆,往朱牆走去。
我真的翻不過這片牆嗎?
她手腳並用跳了幾跳,試著想辦法爬上牆,但是牆太高了,她跳了半天也摸不到牆頭。左右張望了一下,她看見盆栽旁有張凳子,便搬來墊在腳下,然後用力使勁往上一跳,雙手一攀上牆頭,兩腳就拚命往上蹭,好不容易費了一番功夫,終於讓她坐到了牆上。
她喘了幾口氣,開心地放眼眺望。
一殿殿飛簷宮頂被銀白色的月光籠罩著,如夢如幻。她調過眼,看見養心殿的屋脊。
既然看得到養心殿,那應該也看得到乾清宮了。
她將兩腿抬上牆,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平衡身子站穩了以後,她的目光慢慢側轉,朝乾清宮的方向望過去。從她的方向,只能看得到乾清宮的匾額,再往下便看不見了。
不知道貝蒙在哪裡?
她的視線往前移,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看見乾清門。乾清門玉階上站著兩個帶刀侍衛,距離雖遠,但是她只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人是貝蒙了。
她心中一喜,偷偷觀察著他,見他打了一個大呵欠,她忍不住抿嘴偷笑,心想明日一定要來捉弄他一下。
西長街傳來幾下梆子聲,她仔細一聽,已經是寅時了。
乾清門就在此時緩緩開啟,她遠遠看見一長列侍衛走向乾清門,而乾清門內的侍衛們也慢條斯理地走出去,看樣子是準備要交班了。
貝蒙和另一名侍衛走在最後,兩人說笑了幾句後,那名侍衛一路往前走,只剩下貝蒙墊後。驀地,她看見貝蒙停步,突然間飛身躍起,一手搭上梁架,迅速地從懷中取了件東西放上去,下一瞬間便輕盈落地,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走進交班的侍衛列中。
敏柔看得驚呆了,雙眸瞠得又圓又大!
她沒看錯吧?剛剛發生了什麼?前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貝蒙就把什麼東西放上了梁架?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在她驚愕呆怔的同時,養心殿東暖閣內的宮燈忽然一盞一盞地點亮了,數十名宮女、太監無聲無息地在養心殿內院中進進出出,西長街幾名太監也一一地打開石座路燈吹滅燭火。
敏柔微驚,乾隆已經起身準備上朝,天就要亮了!
萬萬不能被人發現她爬上了牆,否則傳進乾隆耳裡去,少不得又得挨他一頓責罵。
她急忙戒備地彎下身子,讓雙腿先滑下牆面,由於剛才貝蒙給她的震訝太大,害她有些恍神,還沒踩穩凳子就先鬆開手,結果一不小心往後仰倒,直接屁股著地,痛得她齜牙咧嘴。
隱約聽見各宮各院的門下鎖了,她躡手躡腳地回屋,沒有驚動仍熟睡中的宮女,脫下外衣後急忙上床躺好。
到底貝蒙在梁架上放了什麼東西?
她左思右想,就是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在她想得迷迷糊糊、酣倦入睡時,天色已經漸露晨曦了。
*** *** ***
「公主,貝蒙今日沒有當值。」
乾清門侍衛躬身行禮,畢恭畢敬地說著。
「噢?」敏柔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抬眸瞟一眼屋上梁架。「那他明日什麼時候會進宮當值?」
「回公主的話,寅時至午時。」
敏柔心念一動,本來是親自想找貝蒙探詢,到底他放到梁架上的是什麼「東西」?不過現在她改變主意了,打算把梁架上的「東西」弄到手。
「秀婉,我忘了把那件玄青色的斗篷帶過來了,你回去取了來。」她轉頭吩咐秀婉,開始玩心機。
「公主,忘了就忘了,奴才回頭再送過來吧。」秀婉並不想為了一件斗篷專程跑一趟。
「我讓你現在就去取。」敏柔冷睨她一眼。
「是。」秀婉不明白敏柔為何非要急在這一時,當然更不知道其實敏柔是刻意要支開她。
等秀婉走遠了,敏柔一邊在玉階上走來走去,一邊從袖中取出一隻色彩斑斕的羽毛毽子放在手裡拋著玩,等得狀似無聊了,乾脆踢起毽子來。
把毽子帶在身上,是她本想用來探問貝蒙的小道具,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敏柔踢毽子的花樣繁多,將羽色鮮艷的毽子踢得上下飛舞,像活了似的,讓兩個侍衛看得目不轉睛。
「唉呀!」她突然彎下身,撐住後腰喊著。
「公主,怎麼了?」侍衛們嚇一跳,連忙問。
「我忘了腰疼得厲害。」敏柔蹙眉揉著後腰。「你們哪個人去傳我的話,就說我腰疼得很,走不了路了,讓秀婉抬轎子來接我回去。」
兩個侍衛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著,按宮規,大內侍衛是不准擅離的,但是公主身體不適,他們也不能不理會。還好公主所居的永壽宮離乾清門不遠,只離開一會兒應該沒多大關係。
「公主稍候,屬下立刻去傳話。」其中一個侍衛立即聽命而去,留下另一名侍衛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