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倩倩在心底冷冷回應。她已經快受不了了,誰介紹給她一個有趣的男人吧!她不想再進行這種呆板的對話了,只要一點點火花,一點點就好,難道這是很大的奢求?
「……鍾小姐喜歡看什麼電影?」
「我嘛,我喜歡看溫馨一點的劇情——」
半小時後,冗長的相親總算結束,她從男人無神的眼睛看到從此以後謝謝再聯絡。
也罷,她已經不在乎了,對於相親,她已經厭倦了,對戀愛,她也已經不抱期待,要不是她媽逼著她來,她寧願在家裡睡覺。
她在餐廳門口與男人揮手道別,戶外細雨霏霏,男人卻沒想到要開車送她一程,自顧自地發動引擎就走,轉彎時還濺了她一身污水。
她瞪著裙角與腿上的斑斑點點,心重重地沉落。
誰要她不是那種妖嬌美麗的正妹呢?怪不得男人會對她興趣缺缺了。
鍾倩倩咬了下唇,意興闌珊地取出皮包裡的傘,打開,深藍色的傘面如一頂陰沈的天蓬,罩住她。她沿街漫不經心地走著,素面低跟鞋偶爾會踏出一朵朵水花。
「豐俊,等等人家嘛∼∼」前方,傳來一道甜膩到極點的嗓音。
她愣了愣,揚起眼睫。
只見一個容貌艷麗、身材火辣的美女踩著紅色高跟鞋從騎樓下奔出,裙擺在細雨中輕盈地轉圈圈,將她襯得猶如一隻花蝴蝶,翩然飛舞。
男人身穿白襯衫,牛仔褲,倚在跑車邊的站姿超帥氣,猿臂一展,將慢動作朝他飛來的花蝴蝶穩穩地接在懷裡。
現在是怎樣?演電影嗎?
鍾倩倩怔望著這只有文藝電影才會出現的浪漫畫面。
「討厭,為什麼不等人家嘛!人家一轉身就看不到你了。」美女掄起粉拳,撒嬌地輕捶男人胸膛。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男人口氣很溫柔,就連拒絕,也斯文得讓人無法著惱。
「到底有什麼事嘛!我可以等你啊,等你辦完我們再一起去吃燭光晚餐,好不好?」
「我看不太方便——」男人話還沒說完,便被美女一把捧住臉,當街獻上香吻。
鍾倩倩看得目瞪口呆,粉唇可笑地圓張。
美女吻得好熱烈,衣衫讓雨絲浸透了,窈窕的胴體曲線畢露,直往男人身上性感地磨蹭。
男人卻像是消受不起這樣的艷福,臉色一沉,費了好大勁才扯開美女的八爪手,他目光一轉,驀地與鍾倩倩震驚的眼神相接。
他詭異地扯唇,揚聲喊:「倩倩,你來了啊!」
誰?他在叫誰?她嗎?
鍾倩倩愣在原地。
男人不著痕跡地推開美女,走向她,他行走的姿態自信極了,瀟灑透了,帶點迷人的玩世不恭,彷彿是天生的男主角。他站定她面前,一手接過傘柄,另一手自然地摟住她纖腰。
「我等你好久了,你總算來了。」
什麼?他在幹麼?
她驚慌地瞥向他黏在她身上的大手,然後抬頭,不知所措地瞪他。
「拜託你,幫我一次。」他側過頭,在她耳畔低低地搔癢。「我一定報答你。」
幫什麼?她還茫然不解,他已經摟著她往前走。
「豐俊!這女人是誰?」美女見天外飛來一個情敵,全然忘了淑女氣質,手叉腰,潑辣地質問。
「是我女朋友。」程豐俊笑容可掬地回應。
「什麼女朋友?」美女不顧形象地尖叫。
鍾倩倩同樣也在心裡尖叫。她什麼時候成了這傢伙的女朋友了
「真的很抱歉,之前沒機會告訴你。」程豐俊對美女道歉,一副很真誠、很認錯的模樣。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美女變臉變很快,前一秒還不情願地耍潑辣,下一秒已經楚楚可憐地直眨眼,臉上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是淚。「人家那麼喜歡你……」
「我很抱歉。」
「說聲抱歉就算了嗎?那我對你的情意算什麼?」
「我很感謝你的抬愛,但我……已經不是自由身了。」
情意?自由身?鍾倩倩啞然地聽著兩人宛如電影對白般的對話。
兩道不屑的目光忽地射向她。「豐俊,這女人哪裡好?她配不上你。」
「愛情就是這樣,愛上就是愛上了,在我眼裡,她就是最好的。」
天哪,誰來救救她吧!她想吐∼∼鍾倩倩不爭氣地伸手捂唇。
「那……我只能祝你幸福了?」
「謝謝。」
「祝你幸福!」美女淚眼矇矓地望他。「豐俊,你一定要幸福喔。」轉過來又對情敵送上兩記衛生眼。「如果你敢虧待豐俊,我不會放過你的!」
語畢,美女翩然轉身,正如她戲劇化地奔來一樣,又戲劇化地離去,街邊一群男人憐惜地望著她的倩影,為她心痛。
演完啦?落幕啦?
鍾倩倩傻站著,仍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經歷了什麼,反倒是程豐俊嗤笑一聲,打開車門,送她進車廂。
她怔怔地坐進去,怔怔地看他將傘收進後車廂,然後從另一邊坐上駕駛座。
「謝謝你幫忙。」他隨手拂了拂發上的雨絲。「我該怎麼答謝你呢?請你吃晚餐如何?」
她不回答,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的生活總是這麼戲劇化嗎?」
「什麼?」他一愣。
「你跟那個女人,像在演電影。」
「電影?」他愣了愣,兩秒後,爆出一串朗笑。「你說得沒錯,她的確像在演電影。她是我一個客戶的妹妹,最近在一出連續劇軋了一個小角色,她大概很融入劇情吧?」
「你也不遑多讓啊。」她忍不住出聲譏嘲。
「嗄?」
「算了,沒事。」她莫名地心情低落。他的人生是一出色彩繽紛的戲,她的卻是冗長的黑白紀錄片。「我要走了,傘還我。」
「你要回家嗎?我送你。」
「你不是有事要辦嗎?」
「那只是借口,我今天閒得很。」他發動車子,方向盤在他控制下,乖順地就像他第二雙手。
他是怎麼學會這樣開車的?鍾倩倩咬咬唇,懊惱地想起自己連考三次駕照都沒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