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由外頭微弱的光線,他的目光牢牢鎖著被包圍在淡淡光芒中的她,一瞬也不瞬。「我是怕萬一爹娘臨時要來祥龍鎮,我若來不及通知妳,那就糟了。」
說得也是,她竟忘了提防這一點。「這樣啊,好吧,我會盡快找個暫時的住所,然後通知你一聲。」
「妳不打算回祥龍鎮?」
「暫時不想回去。這段時日我才發現,我挺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日子,看來我果然是爹娘的女兒,也喜歡走遍大江南北。」
「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頭行走,不方便也很危險吧?更遑論妳身上也沒多少錢。」讓她有此遭遇的他是罪魁禍首。
「我女扮男裝,到現在還沒遇過危險。」只是有一回差點讓一名姑娘纏上,她這才明白身為男人有時候也挺無奈。「而且要找一個臨時的工作也不很難,所以沒什麼問題。」
「妳……恨我嗎?」
「要恨當初便恨了,也不會等到這時候。」
「那麼,在錢財這方面接受我的照顧好嗎?至少當妳四處遊歷的時候,不必還得精打細算,我希望妳每一日都過得很愉快。」給她衣食無缺的生活,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我每一日都很愉快,其實並非金錢就能令人開心,有時一點小事就勝過千金萬兩了……」意識到自己若再說下去恐怕會使氣氛尷尬,她趕緊打住。「相信我,無論到哪裡,我都會對自己很好。」
她依然婉轉的拒絕,可是,這一回他亦有所堅持。
「璇璣,若妳真不恨我就答應我,讓我照顧妳,別讓我擔心。」
「這……好吧。」為了不讓他有絲毫虧欠,易璇璣勉為其難的點頭。
「往後無論妳到了哪裡,都要捎一封信給我。」
「嗯。」
「睡吧。」
*** *** ***
「蘭生,你怎麼了?最近幾天身子好像很僵硬?」
易夫人已經觀察女婿很久,元宵這天終於忍不住問。
司徒蘭生笑了笑,解釋道:「大概因為我勞碌慣了,一下子變得清閒反而會不太舒服,娘,我沒事的。」
「那我就放心了。蘭生,坐下來吧,娘有些話要順便告訴你。」等司徒蘭生坐定,易夫人才語重心長地問:「蘭生,老實告訴娘,你對璇璣的感覺是如何?」
司徒蘭生微微一愣。他並不希望岳母這時候起了疑心,一方面是為了璇璣的孝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私的自己,縱使他們倆已離緣,可是他仍抱持一絲希望,期待璇璣有天能回到他身邊。
「我很愛璇璣,您為何突然問這個?」
易夫人頓了一下,心裡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最後迎上女婿堅定的眼神,才決定開口:「其實,當初要璇璣嫁給你是你岳丈的決定,我……是不贊同的,畢竟我也耳聞過你的多情。」
「娘,婚後,我未曾對不起過璇璣。」其實說好得聽是多情,難聽些便是濫情,他明白岳母的憂慮,因此,他更不能讓她得知兩人已離緣這件事。
生怕自己的話會讓女婿反感,易夫人又連忙解釋,「我知道你沒有,否則璇璣也不會忍耐。比起她爹,我更瞭解璇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這孩子一旦決定了就會堅持到底,若是放棄,也絕不回頭……」
聽到此處,司徒蘭生心頭不免一震。原來他一點也不瞭解璇璣,在她平靜沉穩的神情下藏有如此強烈的情感。他竟狠狠傷了她。
「所以我也很怕她這性子會連累她自己,她的責任感很強,凡事又求好心切,明明她爹只是隨口說要她負責繡坊的事,她二話不說就一肩擔起,曾經有一回繡坊差點要倒了,可是她仍不放棄,咬牙苦撐了下來。」
司徒蘭生點點頭。岳母所說的他都清楚。
「唉,娘真正想說的是,雖然你們現在還沒有孩子,不過請你千萬別讓璇璣為難,要不然我怕她會受不了。」天下父母心,哪個人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著想?
「娘,請您放心,無論將來是否有孩子,璇璣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明白你身上的擔子,只是……娘還是希望你能尊重璇璣的意願,別讓她受到太大的委屈。」
「我不會的,娘。」
他說謊了……如今讓璇璣滿腹委屈又說不得的正是他,卑鄙的是他也不敢承認,就怕連僅剩的希冀也失去。
失去之後,他才曉得自己錯過了什麼,現在試著想補償,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這時,易琴瑟笑著朝他走來,「姊夫,原來你在這兒啊,今天是元宵節,街上好熱鬧,還有『鑽燈腳』,你快帶姊姊去吧。」
「鑽燈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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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燈腳」是元宵節的習俗之一。
已婚但沒有生下男丁的婦女會前來求子,凡是想在今年生男丁的婦女,會刻意在燈籠下走來走去,祈求神明保佑,這便是所謂的「鑽燈腳」,有人說大概是因為「燈」與「丁」發音相近之故。
在易琴瑟的催促下,最後易璇璣只得跟著司徒蘭生來到街上看花燈。
夜晚在萬燈的點綴之下宛若白晝。
街上人們熙來攘往,除了花燈以外,附近還有不少賣東西的小攤子,熱鬧之聲不絕於耳,然而這樣的氣氛似乎沒有感染他們。
兩人並肩而行,中間稍微隔著一點距離,不過一個手臂寬,對他們而言卻宛如無際的汪洋橫亙他們之間,時而平靜無波,時而又掀起陣陣波浪。
去年在街上巧遇後,易璇璣壓根沒想過他們還會再有相處的機會,本以為他們會就此形同陌路人。
「對不起,都是琴瑟硬逼迫你來。」這幾日,她都以煦兒當借口,逃避和司徒蘭生面對面,今天妹妹一直要她來,若她再不答應,只怕事情被察覺,只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