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好。」望著她丟了一地的紙團,他隨手撿起一個打開看,疑惑地問:「妳畫的這個人是誰?」
那畫上是個年輕男子,濃眉闊鼻,英武非常。
趙蝶衣哼了聲,「我的意中人啊。」
「真的?」歐陽雨軒慢慢轉身,目光一下子變得銳利。
她故意不看他。「什麼蒸的煮的?你以為我就不能有喜歡的人嗎?我早說過不喜歡東遼王子那樣的武夫,你也不對我胃口,我最喜歡這樣又有男子氣概、又有儒雅風範的人。」
歐陽雨軒的口氣陡然變得有點酸,「只怕這樣的人是妳夢中才有吧?」
「你不要太嫉妒哦,這個人我當然是親眼見到過的。」她一臉幸福地回憶,「至今我都能清楚地記得他的臉、他說話的聲音,還有他抱著我時的爽朗笑聲……」
「大白天不要發春夢了!」他的聲音陡然變冷,像一塊冰一樣,「如果妳還想活著出去的話。」
「我當然要活著出去。」趙蝶衣的眼珠轉了轉,計上心頭,「你現在還能潛回到逐月的房間去嗎?」
「怎麼?」歐陽雨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出了鬼主意。
她抿唇一笑。「想辦法偷出她的衣服。既然她喜歡做『公主』,我們就在追雲宮中來一次『真假公主』逃脫計。」
追雲宮的侍女們並不是總跟隨在逐月的左右,因為她生性孤僻,在宮中除非她出聲召喚,否則任何人不能輕易到她的房間中去。
剛才眾人看到歐陽雨軒居然抱著她回來,先是吃驚,繼而又心照不宣地退得更遠,她們以為宮主真的感化了歐陽雨軒這塊堅冰,所以不敢在兩人親近時打擾了他們。
所以當歐陽雨軒擁著一個穿著她衣裙的女子從眼前走過時,侍女們只是遠遠地垂手肅立,並沒有多問。
趙蝶衣小鳥依人似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頭垂得很低,外人只能看到她額前的劉海,而看不清她的面容。
因為不能確切知道出去的路,他開口問了身邊最近的一位侍女,「這山中哪裡的鮮花最美,姑娘可以告訴在下嗎?」
試問這些自小生活在封閉追雲宮中的女孩子,有幾個能抵擋得住他如此溫柔的語調?那侍女急忙說:「我領你去。」
但她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逐月」一眼。
趙蝶衣只是懶懶地揮揮手,好像很不願意說話似的,示意她帶路。
那侍女果然不再多疑,逕自領著他們往前走。有那侍女引路,其他侍女更不多疑了,片刻之後,歐陽雨軒與趙蝶衣就輕輕鬆鬆地出了山腹之內的追雲宮,來到山間的一條小路上。
「多謝姑娘引路,在下和宮主就在此地看風景了。」歐陽雨軒滿含笑意地目送那侍女跑回去,這才放開了懷中的趙蝶衣,沉聲問:「行了,現在這裡沒有別人,妳可以站直了吧?」
「你對別人都深情款款,怎麼一轉眼就對我冷若冰霜?」
想到剛才那張男子畫像,她忽然覺得有趣,向來和她相處居然都是主導地位的歐陽雨軒,居然會為了她的幾句話而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這意味著什麼呢?
「現在向山下走,慢一點才不會引起追雲宮人的注意。」他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
趙蝶衣勾住他的胳膊,見他皺皺眉頭,便嬌笑道:「不是說要避免她們注意嗎?」
歐陽雨軒低頭看她一眼,手臂才又攬住了她的腰肢,但卻顯得比剛才僵硬了一點。
兩人慢慢地踱步下山,山腳就挨著滔滔江水,有追雲宮的人奉逐月之命常年都在那裡撐船以待。
「歐陽公子怎麼這麼快就下山來了?」那侍女有點吃驚地看著他,「宮主?!」
趙蝶衣側身站著,那侍女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看到她的衣服。
「姑娘可否為我們擺渡過去?」還是歐陽雨軒出面。
那侍女比較警惕,盯著他和趙蝶衣多看了幾眼,躬身說:「宮主也要過江嗎?」
「嗯。」趙蝶衣只得應了一聲。
這一聲卻讓那侍女更加警惕,猛地躍到她的身前,定睛一看,驚道:「妳是誰?!竟敢冒充宮主!」
歐陽雨軒出手如電,已在她話音落後點中了她的穴道,反手一拉將趙蝶衣帶上了船。
而身後的山路上同時有人影追來,有人在喊,「別放他們走!宮主被他們點中穴道,那宮主是假的!」
「她們已經發現了。」趙蝶衣說。
歐陽雨軒一聲不吭躍進船艙,抓起放在船艙內的船篙,用力撐在水底,船身立刻漂移出岸邊四五丈,幾下就漂到了江心,後面的追兵雖然趕到,無奈已經追不上了,而追雲宮的其他大船上都沒有人,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開走的,只能望江興歎。
趙蝶衣站在船上興奮地跳著腳,「哈哈,逃出來了!看妳們誰能追得上!」
「坐下,不要把船跳沉了。」歐陽雨軒沉聲說。
她站到他身邊,歪著頭看他,「你板著臉的樣子,比你嘻皮笑臉時要威嚴得多。」
他並不回答,只是專心致志地撐船。
趙蝶衣又說:「你是不是在生氣?我實在不懂你為什麼生氣,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歐陽雨軒仰著下巴,眼睛直視著遠方,好像旁邊沒她這號人物存在。
她踮起腳,手在他眼前來回揮動,笑道:「真的生氣了?原來你的心眼兒這麼小。」
「別鬧。」他蹙眉,終於開口。
「我偏要鬧。你對逐月都是有說有笑,為什麼對我就冷若冰霜了?你若討厭我,為什麼還要救我?」她的五指彎曲,在他撐船的手背上輕輕地撓了幾下。
「我說了別鬧!」歐陽雨軒陡然丟下船篙,將她猛地壓到船篷上。
兩人四目相交,鼻息撲到對方的臉上,熱成一片白霧。
趙蝶衣眨著晶眸,凝視他微帶慍怒之色的黑眸,悠然笑道:「一直以來都是你惹我生氣,原來讓你生氣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不要自以為是。」他冷冷道,「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