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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如果她原先的判斷不錯,允堂的生母確實是教主身邊、那名偷走夜明龍珠的婢女,那麼,允堂會身中白蓮教奇毒,就不無可能了……

  只不過,原該用在叛徒身上的懲罰,卻在他身上發作,若論起當年前教主追到那名叛教婢女的時間,他應該還只是一名十多歲的少年。

  望著男人因為緩和而漸漸疲乏、閉合的眼眸,珍珠胸口莫名地揪緊--

  十年了,他一直承受著這種痛苦嗎?

  彷彿知道她正看著自己,允堂下垂的眸子忽然抬起、直直地盯住她。

  "現在……你知道我為何不讓寶嬪在樓內過夜的原因了。"他嘶啞的嗓音雖然疲憊,精神已恢復了三成。

  "我只知道,原來威風的男人,也會生病。"她避重就輕地答。

  "寶嬪並非出生就跛腳,她的腿會跛,是被摔斷的。"他突然道。

  "被摔斷?"他驚人的話,讓珍珠必須往下問。

  "一直以來,那孩子以為我是健康的。我是她的支柱、她所有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我卻不能接近她。"他嘶啞地道。

  他會死,只是不知道死期在何時。

  因此他不希望寶嬪太依賴自己!他甚至希望,如果那孩子能恨他……或者比愛他還要容易。

  珍珠怔怔地望住他。真相太過驚人,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就為了這個東西,"他轉身在床頭輕敲三下,接著將玉製的把手朝左旋轉兩格,床頭突然彈開,裡面是一道巧奪天工的暗格。

  允堂將手伸進暗格內,取出一隻小金棺。"就因為藏在這裡頭的東西,十年前佟王府幾乎家破人亡。"

  瞪著允堂手掌心上那隻金光明燦的小東西,珍珠的心寒了大半……

  是了。

  一切猜測都得到了證實,這正是她此趟進佟王府主要目的--奪回金棺內的夜明龍珠。

  這十年來沒有人知道秘寶落到何處,一直以來,教眾皆以為寶物在叛徒手中,直到風主子召她潛進佟王府,查明始末。

  數日前珍珠曾經在四爺府見過鳳主子,她私自猜測,鳳主子得到消息的方式,可能來自慎四爺。

  把金棺送回暗格內,允堂敲回暗格,低嘎地道:"十年前那場浩劫……一切禍事,只出在'虛情假意'這個四字上頭。"

  虛情假意?

  珍珠望著允堂,後者盯住她,陰鷙的眸底掠過幾道寒光。

  "那年冬季,父王帶領我們一家人赴承德別鄴,誰也不明白,途中為何會引來一群武功高強的蒙面人追殺,寶嬪那年不足一歲、尚在襁褓中,她的腿就在那時被活生生從馬車扔出後摔斷的。更詭異的是,當夜我的親娘以及二妹,竟然從此消失無蹤。"他撇撇嘴,苦澀的嗤笑。"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當年追殺我全家的是白蓮教,他們的目的,正是金棺裡的東西。"

  父王臨死前曾經對他道盡一切始末--包括數年前,皇上命他尋回那顆失落的夜明龍珠,關係大清皇朝不可告人的秘辛。

  "那跟'虛情假意'何關?"珍珠問,清楚地看到他英俊的臉孔在抽搐。

  "第一個假意的人,是我的父王。父主要的那東西,是我額娘偷來的。東西本來落在白蓮教手上,父王為了奪回寶物、勾引身為白蓮教主近侍的額娘,利用額娘身份之便,甜言蜜語唆使自己的愛人冒著生命的危險竊寶。可惜的是,自始至終,他不曾實現自己當時的允諾--事成之後,娶我額娘為妻!只因為她是個漢人。"

  此刻允堂的眼是陰沉的,他冷暗的眸光投射在珍珠身上,在那裡頭,她看不到一絲溫暖。

  "第二個虛情的人,是我的額娘。為了父王她曾經叛教,直到遭遇追殺,她終於想通,明白父王只是利用她偷取教中的寶物,從一開始他便在說謊、根本不打算娶她為妻。於是她佯裝帶走夜明珠,讓父王招致遺失重寶的大罪!她自己為了避免追殺,其實早已將金棺藏在暗格內。她就此消失,不再顧及父王和親生兒子、以及剛出生不滿一歲的幼女,從此恩斷情絕,只周全自己的性命!"

  他撇開嘴,悲忿的臉孔卻沒有半絲笑意。允堂繼續往下道:"可笑的是,直到她離開,我父王才發現自己竟然愛上利用過的女子,一切卻已經來不及了!自承德別鄴回到京城後,父王重傷不愈、同時抑鬱成疾,終於病逝。至此,佟王府已經家破人亡!留下來的,只有等死的少年和一名身患殘疾的小女孩。"

  他終於說完了,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

  "人世間有太多虛情假意,不到試煉到來那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他道出結語,盯住她的眼眸比平常更黑、更沉。

  他一席沉痛的話,讓珍珠對這個故事有更深的瞭解。

  如果只是偷寶、還寶那麼簡單,世事就不紛擾。但人終歸是人,人性軟弱在於當下這一刻。

  愛意不假、情長不虛。當下這一刻如果不是私心作祟,人間可以少卻許多唏噓、成就更多詠歎。

  "剛才,你讓我喝什麼?"他問她,神色已經回復正常。

  "普通茶水。"她回過神,輕聲回答。

  珍珠沒說實話。

  風璽是白蓮教主,手上握有教中一切奇毒。她是白蓮聖女,主管教中一切毒物的解劑。

  但解毒劑的功效只是一時,久了只會上癮,用藥越深、越無法根治!永久的解藥,仍然在鳳主子身上。

  允堂盯住她,他黯沉的眼像黑色的洞穴一樣幽深。

  這一回他沒像往常一般,以主子的威權表現對她的不滿,即使他明知道她給自己喝的,絕不會是普通的"茶水"。

  意識到他仍然抱住自己,珍珠輕輕掙開他。

  "你累了,合上眼歇一歇,一會兒天就亮了……"

  "你會陪在我身邊?"他低嗄地問。

  珍珠語滯了……

  心口像壓了千斤重,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是心痛,一部分因為寶兒,另一部分卻在這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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