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游遠光從餐桌前跳起身,衝到流理台前面,瞪著窗戶,用力地喘著氣。
湯思嘉身子一顫,她重重咬住唇,覺得鼻尖一酸。
「你在生我的氣嗎?」湯思嘉顫聲問道。
「我連我在生哪門子的氣都說不出來,這才是我最生氣的事!」游遠光用力一捶流理台。
「你還在介意我爸媽的看法嗎?」
「我不介意他們!」死鴨子嘴硬!
游遠光懊惱地發現要他承認自己確實會自卑,不如叫他拿刀砍自己的手。
「我只是最近比較忙。」他大聲地說道。
「那就減少一些工作份量,我可以維持這個家的。」湯思嘉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臂。一直都是他在付出,她也想要對這個家有些貢獻。
「不用你出去工作,我也一樣可以維持這個家!」游遠光火燒屁股一樣地跳了起來,凶狠地瞪著她,嗓門大了起來。「不要把我當成只能待在家裡的煮飯工——」
「我從來沒有只把你當成煮飯工。」湯思嘉試著要提高音量,眼淚卻先盈滿了眼眶。
「那為什麼我們從來不曾討論過你的朋友、工作?!」游遠光直逼到她面前,肩臂劇烈地起伏著,喉嚨裡迸出忍無可忍的大吼,喊出了他這些時間的難受。除了一起生活之外,他們的世界難道是楚河漢界嗎?
游遠光的怒吼震住了湯思嘉,她無助地站在原地,一任淚水滑下她的眼眶。
「我們之間,每次都是我像三姑六婆一樣地聒噪著我的事。這陣子,我盡量閉嘴,結果呢?我們之間就無話可說了!」
「我……」
「反正,你就是覺得我不懂你的世界,認為我沒法子和你的程度畫上等號,不是嗎?你以為我沒看到你那天和我一起站在慈蓮台上時的難堪表情嗎?你和你爸媽的嫌貧愛富有什麼……」游遠光氣呼呼地大叫著。
湯思嘉說不出話,舉起右手——
一巴掌打了過去。
啪!
清脆巴掌聲停住了所有的爭吵。
游遠光像被施咒的石像,怔在原地。
湯思嘉緩緩地後退,手掌上焚燒般的麻辣,痛得她眼淚如雨下。
「我從沒有那個意思……如果我有半點看不起你的話,我就不會嫁給你……那天在台上難堪,只是因為我沒法子融入你的世界……」湯思嘉看不清楚他的臉,只好拚命地揉著眼睛。
她真的不想再為這種事情爭執了,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一定要把她的心挖出來,他才會知道她真的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嗎?
游遠光看著她哭成了淚人兒,他比她還想大哭出聲。
「思嘉……」他大跨步地直奔向她。
「你不要過來!」她驀然大喊出聲。
她的短髮拂在淚濕的臉上,一雙水眸狂亂地看著他。
她的失控讓游遠光站在她幾步之外,一雙腿生根似地紮在地上,心痛到想拿把開山刀砍他自己。
「我不說我的事情,是因為我的世界不有趣……因為我沒有知心的朋友……因為就連護士們也都和我保持一定距離,所以我才會連結了婚都不想告訴她們……我除了看診時間之外,都是一個人過日子的,我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湯思嘉痛苦地低著頭,不住地後退著。
「我能和你分享什麼?抱怨看診兒童有多頑皮?批評哪些兒童的父母有多麼地無理?我喜歡聽你說,因為你的世界比較有趣,這樣也犯法了嗎……」
湯思嘉哽咽地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連自己都覺得替自己可悲了起來,難怪,他終於選擇了對她淡漠。
湯思嘉頹下肩,覺得整個世界都因此而崩潰了。
她衝出廚房,飛快地跑下樓梯,進入車庫裡,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開了鐵門,用逃難般的速度離開了家。
游遠光看著她的背影,卻失去了追逐她的力氣。他舉步維艱地走到窗戶邊,看著她的銀色奧迪飛奔離開。
「馬的!」他的拳頭用力地捶向牆壁,每一拳都揍得很扎實。他痛得齜牙咧嘴,卻繼續痛苦著自己的肢體,直到他手臂無力為止。
游遠光頹然坐在地板上,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瘀青受傷的雙手。
他活該!
誰叫他先用他的善妒與不安,傷害了她。
他的心裡早就知道她在乎他,他只是覺得她不像他在意她,在意得那麼明顯,一口氣嚥不下來,所以才故意選擇了用冷淡來懲罰她。
這樣沒良心的他,就算剁了去熬湯,都顯腐臭哪!
游遠光握緊拳頭,讓傷口的刺痛虐待著自己。
當初與她結婚時,他自信滿滿地認為他決對可以給她快樂的,但看看他對她做了什麼!
游遠光木然地走進廚房裡,一時之間卻還回不過神,整個人傻傻地站在原地。現在該怎麼辦?
對了,先為她燉一鍋她上個月吃到時差一點哭出來的香筍爌肉吧。
當她一回到家,聞到那個酸甜夾雜的焦甜香味,心情鐵定太好,他的道歉也會比較容易被接受吧。
畢竟,他們是相愛的啊。
游遠光不敢再多想,他抓過菜籃,用跑百米的速度衝向家門,直奔菜市場。
*** *** ***
結束了星期六早上的看診,湯思嘉取消了和業務的約會,因為她現在無心於公事。
可她也不想回家,因為她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游遠光。
她總是在恐懼著,害怕自己這份感情來得太容易,擔心他若是遇到與她擁有同樣條件的女人,便有可能離她而去。
他自在瀟灑,可以適應任何環境,但她已經習慣他了!
她在乎他,喜歡和他分享一切喜怒哀樂,將他當成她心裡遺失的一塊拼圖,好不容易才覺得生命完整了……
湯思嘉想著想著,卻驚慌失措到不敢再多想。所以,在陸東豪打電話來提及他的婚姻有問題,想與她聊聊時,她便接受了他的餐聚邀約,就約在診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