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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氣派輝煌的大門,雅致復古的歐式校舍,加上優美的人工湖景,後有翠山環繞,充滿人文靈氣。

  然而,原該讓人趨之若騖的明星學園,實際上已經面臨招收不到學生的窘境。

  它曾風光過,但在傳出財務掏空、財團負責人潛逃國外的新聞後,它成了學子們的惡夢,即使有國外財團決定買下重新經營,且洽談事宜已到了塵埃落定的階段,這個消息仍無法力挽狂瀾,留不住人人求去的心。

  今年即將畢業的大四生大呼幸運,準備撐到領畢業證書趕緊走人,其他的學弟妹想盡辦法離開,沒能力轉校的,只能雙手一攤,過一天算一天。

  雖然現在才四月,離登記分發還有好一段時間,但它慘烈的招生狀況已是人人都可預見。

  走進行政大樓,位於最外側的總務處裡空蕩蕩的,原本二十五人的編制,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人。新接手的外國財團激不起他們的信心,教職員紛紛求去,留在船上同舟共濟的人們,無不身兼數職,更顯辛苦。

  當、當、當、當——

  飛速敲打鍵盤的卡啦聲,在宏亮的鐘聲響起時,倏然停住。

  姜青天抬手看表,赫然發現已經六點半,再看向窗外,昏黃的天際清楚告訴她手錶上的時間沒錯。

  糟了!她臉色一變,趕緊收拾東西,一邊拿起桌上的分機撥打——

  「……你好,黃老師嗎?我是小煊的媽媽,我馬上過去,你再等找一下……真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很快就到。」掛斷電話,她拿出隨身碟存檔,一邊把桌上文件放進提袋。

  坐她旁邊的同事朱婷看不下去,忍不住說道:「你不會叫你老公去接啊?兒子他也有份啊!你太寵老公了。」

  「他工作比我還忙。」姜青天無奈苦笑。「如果總務長問,幫我跟他說報表我帶回去做,明天給他。」

  「最好他會問。」朱婷鄙夷嗤笑。「他忙著找退路都來不及了。」

  是沒錯啦……姜青天無言以對。若總務長真有心,不會任由職員走光卻不做任何補救,原本編製四人的出納組只剩下她,擁有三年資歷的她一躍升為出納組組長,得到的不是升職的好處,而是無止盡的繁重工作。

  「他可能在忙財務移轉的事。」怕主管的形象全毀,姜青天還是盡量幫忙說話。

  「唉……」想到學校即將易主,朱婷不禁長聲歎氣。「那個英國的溫斯頓財團不知道在想什麼,怎會想來買這間學校?台灣的大學已經過於氾濫,教育算是夕陽工業了,他們到底了不瞭解台灣的狀況啊?」

  英國……這個詞讓她的心抽了下,姜青天藉由收拾東西的動作,把一切不著痕跡地掩下。「至少他們保住我的工作。」她笑道,秀麗的臉龐依然平靜。

  「反正你還有老公靠,不像我,工作沒了,就啥都沒了。」學校沒倒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因為她完全不看好這個撈過國的財團,到最後,她還是會失業。

  「別那麼悲觀,或許他們能將克紹做得有聲有色也說不定。」姜青天安慰,關上電腦,拿著皮包和提袋起身。「我要走了,你也別太晚離開。」

  「好,騎慢點。」朱婷朝她揮手道別。

  姜青天快步走向停車棚的機車,將東西放置好,騎著她的小綿羊,離開了學校。

  *** *** ***

  當她來到安親班時,外頭小朋友專用的鞋櫃已經空了,只剩她上個禮拜剛幫小煊買的鞋子還擺著那兒。她停好車,趕緊脫鞋走進安親班。

  偌大的教室裡,一個小小的孤獨身影安靜地坐在一邊玩積木,這畫面,讓她好心疼。

  「小煊。」她輕喊。小男孩回頭,看見是她,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就要朝她奔來。

  「小煊的媽媽,你不能老是這麼晚啊!」不悅的抱怨,打斷了溫馨的氣氛。「昨天也是、前天也是,我又不是你專聘的保母,而且小煊都是最後一個被接走,他作何感想?」

  「黃老師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姜青天歉道,對兒子的愧疚,讓她的心揪成一團。輕輕地,有只小手,拉住她的袖口,她低頭,看到兒子對她咧開了個活力十足的笑。

  「我媽最近工作忙,老師你別罵她嘛!」小男孩皺了皺鼻,俊俏小臉加上可愛的表情,無堅不摧,頓了下,他抿著嘴,看著老師,大眼眨呀眨的。「還是……老師不喜歡我?覺得陪我很討厭喔?」那無辜的神態,更是充分展現了儲備師奶殺手的堅強實力。

  原本的咆哮姿態立刻變成犧牲奉獻的無私笑臉,黃老師溫柔哄著:「怎麼會?老師最疼小煊了!老師只是擔心你等太久會怕。」

  「有老師在,我一點也不怕,我最喜歡老師了。」如蜜般甜的童語,讓人不禁融化。

  姜青天歎為觀止,啼笑皆非。他是從哪裡學來的?小小年紀就這麼會灌迷湯,遺傳嗎?他爸爸也不是這種會說甜言蜜語的人啊!

  「路上小心哦!」最後,是充滿關懷的叮嚀送他們離開。

  載了小孩,姜青天騎得很慢,和來時狂飆的速度相較至少慢了一半。

  「小煊,對不起。」她歉道。

  小小的手自後環住她的腰際,頭因搖晃的動作在她背上左右滾動。「沒關係啦,安親班有很多玩具,我一點也不無聊。」

  兒子的體貼讓她好感動,為了補償他,她騎進了得來速,買了他愛吃的兒童餐回家。一路上,他把兒童餐的玩具緊緊握在手中,小小聲地唱著歌,感覺得出很開心。

  爬上公寓的四樓,進了家門,燈一亮,是間不到十坪的小套房,一間沒有浴缸的廁所,一個倚牆的簡陋小流理台,屋內不見一個小家庭該有的幾房幾廳,只有這些,還有她和兒子薑煊,這就是全部。

  拔下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首飾,為了增加說服力的必備行頭——把戒指放在床頭的小瓷盤上,她對兒子說道:「先洗手才能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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