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誰知道你譚公子是在開玩笑?」林紫萱委屈地說。
看她滿身凌亂的模樣,譚步平雙手抱拳求饒道:「好好好,算我誤導了姑娘,那小生今天捨命相救,好歹也算將功贖罪了,姑娘別生氣。」
見他求和,林紫萱自然不再有抱怨,轉而感激地說:「公子對紫萱的功豈止今日一件,若非公子,紫萱昨夜就命喪黃泉了。紫萱對公子除了感激,不敢生氣。」
譚步平嘻嘻一笑,再次掀開窗簾往外查看,提醒道:「姑娘知道就好,感激就不必了,譚某說不定哪天也會求姑娘援手呢!」
見他恢復了往日性情,不再嚴厲,林紫萱也覺得輕鬆了起來,不由得學他諧戲的語氣笑道:「只要公子需要,紫萱萬死不辭。」
兩人這一路輕鬆說笑,一直存在他們之間的緊繃氣氛改變了。
一束頭髮垂下額頭,林紫萱猛然想起自己的髮髻早就散了,一直還沒來得及梳理。急忙撩起頭髮,往腦袋上一模,發現簪子沒了蹤影,不由得羞愧地想,自己真是糊塗,竟然披頭散髮地與他坐在這裡說笑,真沒規矩。
見她忽然不說話了,還面紅耳赤地用手指梳理著頭髮,卻越弄越亂,譚步平探手入袖取出一把小木梳遞給她。「用這個吧!」
看到他將那麼私人的東西拿給她用,林紫萱更加羞愧,咕噥道:「不用了,紫萱蓮頭垢面,讓公子見笑了。」
譚步平逗趣道:「那原非你之過,可明知如此還不改過就是你的錯了。」
林紫萱心虛地問:「我的頭髮真的很亂嗎?」
譚步平本不想告訴她實話,怕讓她更難堪,但又希望她把頭髮梳整齊,便輕描淡寫地說:「亂如飛蓬。」
「啊,那麼糟糕啊!」她滿臉通紅,驚慌失措地一把抓起梳子就往頭上梳,不料竟痛得瑟縮了一下,臉上的紅暈倏然消失。
「怎麼?那些狗東西打你啦?」一直注視著她的譚步平立刻發現了她的異常,急忙湊近她,想看看她頭上是否有傷?
「沒什麼.只是被打了幾下有點痛。」林紫萱急速往後退,避開了他的碰觸。
可是由頭上的痛,她很快就感覺到除了頭部,她的肩膀、後背也在痛。那些狼心狗肺的傢伙下手真重,如果不是譚步平及時出現,她真會被他們打死在鼓下。
想到這兒,對譚步平的感激之情再起,她一邊梳頭一邊問:「公子的救援之計好巧妙,那車裡的沙土是哪裡來的?」
譚步平因見她忽然避開自己,心裡很不高興,但也對她的潔身自愛有絲心喜。此刻見她神態平和地跟他說話,自然很開心,立刻眉飛色舞地告訴她。「那是兩輛停在東大街的運沙車,吳胖子正在大興土木,擴建他的衙門,因此每天都有運沙石的車進出,我在駕馬的轅上做了手腳,再猛擊馬身,它不驚都不成。」
接下來,他將如何把尖銳的金屬綁在車轅上,讓馬在跑動時被扎得受驚,一路沿著熟悉的道路狂奔而去,滿車的黃沙隨風飛揚驅散那群惡魔的過程告訴了她。
因為他言語幽默,神態誇張,不時惹得林紫萱開懷大笑。
「喔,譚公子,你的惡作劇還真有效,可是當你做手腳時,難道都沒有人發現嗎?」擦著笑出來的淚水,林紫萱問他。
他得意地搖搖頭。「你錯了,做這等事,何須本公子親自出馬呢?是小阿金,也就是外面趕車的那個小子去做的,本公子只要出謀劃策就行。」
「小阿金?」林紫萱醒悟地問:「他是阿金伯和阿金嬸的兒子嗎?」
譚步平讚賞地對她說:「正是,你果真很聰明。」
被他誇獎,林紫萱覺得好高興。許多人都誇她聰明,就連昨晚在譚家老屋,阿金嬸也誇過她,但沒有一個人的讚美能像譚步平這樣帶給她欣喜。
可是欣喜中她也有遺憾。「聰明有什麼用,不識字的白丁,只能被人欺騙。」
「那不是你的錯。」
林紫萱訝異地看著他,想不到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樣的他也會如此安慰人?!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她的眼神讓譚步平覺得有趣,他知道她為何詫異,但他不會解釋,這就是他的個性:不解釋、不在乎,隨人愛怎麼說、怎麼想,他只按自己的想法過生活。
「不是,你說得很對。」林紫萱移開眼,將手中的梳子還給他。「還你。」
他靠在車板上,看看她手中的梳子,納悶地問:「還我?你還沒梳好呢!」
「就這樣吧,我的髮簪掉了,沒法盤起來。」林紫萱拉扯著自己隨意編成的組組長辮子低聲說,從未跟男人說過這樣的話題,因此她覺得很尷尬。
「那你先留著吧,等我們找到髮簪後,你還用得著。」
聽他說「我們」,而不是「你」,林紫萱心頭產生了一種暖融融的異感,這是她從沒有體會過的陌生感覺,讓她既興奮又惶惑。
不敢再跟他說下去,她小聲道謝後,收起了梳子。
譚步平一直看著她,被她臉上迅速變化的表情所吸引。與過去他接觸過的女人相比,眼前這位該是表情最多、變化也最細微的一個。而且,也是最美麗的一個。
她的膚色紅潤細膩,彷彿有一抹紅光從她的皮膚下透射出來,將紅暈均勻地塗抹在那嬌艷的面頰上,他渴望伸手觸摸她,感受那細緻的觸感。
他停在她臉上的探索目光熾熱得讓林紫萱更不自在了,她轉身面對窗子,掀起窗簾一角看看外面,旋即忘記了羞澀,驚訝地間:「我們是要去哪裡?」
「九華山。」他簡單地回答,並提醒她。「放下窗簾,不能讓人看到你。」
「可是外邊除了山林,沒有人。」
「有,等會兒會經過兩個村子呢!」
林紫萱聞言趕緊放下窗簾,隨口問道:「聽說九華山很美,可是那裡只有寺院廟庵,我們去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