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狀師對招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9 頁

 

  「太好了,請隋公子仔細作法,若能喚回我兒性命,老夫自當重謝。」

  譚步平行禮,轉身將車上的林紫萱扶下車,道:「重謝不敢當,只是在下夫婦路過貴地,適逢芮公子有難前來相助,作法時還請代為照顧賤內。」

  當看到已經穿上招魂禮衣的林紫萱,老者一家都很高興,因為那是對方表示慰問和尊重的意思。老者連連說:「理所當然,尊夫人一定會得到照顧。」

  接著,譚步平被人簇擁著走向擺設香案的地方,林紫萱則被眾女眷帶進內堂。

  很快,從女眷們的口中,她得知了內情:芮府獨子久病不愈,眼看就要死了,芮老爺憂心如焚,連設數場招魂儀式,卻沒有一個法師敢接此旌旗之旄為他喚回兒子魂魄,今天總算來了一位,因此他一家既傷心也高興。

  傷心的是獨子多半是活不了了,今日的招魂無非是為了安魂;高興的是,活著備受病痛折磨的兒子經過安魂,終於能安心地去陰間,並得到神靈的庇佑……

  一陣輕鈴聲,表示招魂儀式開始,女眷們再次回到院內。

  這裡的佈置多了香案前的臥榻,也因此更顯肅穆,所有人都身穿招魂禮衣。

  林紫萱知道招魂是怎麼回事,林家灣有人病危和臨死前,家人也會請人做這樣的法事,但規模和氣氛遠不及這裡隆重。

  人人都相信生命是元氣變化而成,魂是陽氣,魄是陰氣,魂魄合一,才有具體的生命。人之初生,精神就會依附於形體,精神為魂,形體為魄。當人要死時,則魂氣上歸天,形魄下歸地,開始新的輪迴。

  她看到譚步平站在眾人前,頭戴爵弁,身穿雪白長衫,舒眉朗目,神色端莊,絲毫沒有她記憶中的吊兒郎當樣。他先在香案上點香吟誦,他的聲音抑楊頓挫,十分動聽,人們隨著他的吟誦時而落淚、時而展顏,可惜她一個字都聽不懂。

  就在他念完頌詞時,門口傳來騷動,幾個官差想進來,打斷了儀式的進行。

  看到領頭的正是劉琨時,林紫萱緊張地望了眼譚步平,見他背對門口鎮靜地站在臥於香爐前的芮公子身邊,專心地點著艾香,似乎對身邊發生的事毫不關心。

  「不識相的東西,讓老夫去會會他們。」芮老爺生氣地走到門口,那些芮府護院將劉琨等人趕出了庭院。

  芮老爺回到院中,對譚步平陪罪道:「那些可惡的東西走了,請公子繼續。」

  譚步平轉過身,吹熄手中的香火,手持芮公子平日所穿的衣服,由東邊的飛簷登上屋頂,面向北方連叫三聲死者的名字,招呼其魂歸來。然後將衣服扔下屋頂,一個男人接住落下的衣服,而他則從西邊的飛簷退下。

  接住衣服的男人立刻將衣服覆蓋在猶如死去的芮公子身上,譚步平走回臥榻,將燃燒在丙公子身體四周的艾香一根根掐滅,每掐一根就用手指壓他的人中一次,當全部與芮公子年齡相符的香掐完後,他退到香案邊。

  所有人都靜默地等待著,注視著香爐裡的香,也注視著臥榻上的人。

  這是招魂儀式的最後一步,如果到香斷時,臥榻上的人還沒醒,那就證明他真的死了,那麼就該將他移至棺木內,正式辦理喪事。

  眼看香要斷了,臥榻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呻吟,全院的人都驚呼起來。

  「老爺,芮公子活了。」一直守候在旁的接衣人驚喜的喊。

  立刻,所有人都湧到臥榻邊,笑聲、哭聲充斥於耳。

  「你真的召回了他的魂魄。」林紫萱同樣激動,她走到譚步平身邊仰慕地說。

  「只是巧合。」他從容地說。

  林紫萱看著他,被他灑脫的表現和出眾的才華深深打動和折服,心裡對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無法將他從心底抹去。

  在甦醒的芮公子被抬進屋內,名醫被請至府上的同時,芮家人自然沒有忘記恩公。芮老爺親自招待他們用餐,又強行留他們在府上小住。

  考慮到劉琨等人也許還在外面等候,而他們都需要休息,譚步平接受了他的好意。於是,芮老爺安排了一座跨院讓他們住,還派了傭人伺候他們。

  *** *** ***

  當他們獨處時,譚步平放鬆地靠在椅子上蹺起雙腳。「喔,我好累啊!」

  「你帶著我跑了那麼多路,又做了這麼多好事,自然會感到累。」她安撫道,在婢女送來的熱水裡擰了條布巾讓他擦臉。「洗個熱水臉會舒服些。」

  他順從地擦了臉、洗了手,解釋道:「不是的,把我累壞的並不是奔跑,或其他事,而是困了,你知道的,昨晚我根本沒合眼,前晚幾乎也沒睡覺,所以才會這麼累。」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頭也靠回了椅背上。

  「來吧,你真是累壞了。」她握起他的手,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他順從地跟著她,看著她把他帶到床邊,讓他坐下。「你脫掉外衣睡覺吧,我替你洗洗腳,這樣你能睡得更好。」

  她拿起地上一個空木盆。

  「幫我脫衣。」他靠在床頭說。

  木盆從她手中滑落,他挺身在它落地前一把抓住了它。

  「是誰答應過要以夫君之禮待我的。」他將木盆塞回她手裡。「忘記了?」

  「沒……沒有,我會。」可是當她回到床邊時,他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看著他疲憊的神情,想著這兩天因為她,他被連累得東奔西跑,她心裡有很深的歉疚感,她蹲在床前,輕輕脫下他的鞋襪,將他的大腳放進熱熱的水中。

  他的腳趾像他的手指一樣修長、白留,一看就知道是不用勞作的公於哥兒,而且當她用手替他洗腳時,那感覺跟幫她爹或弟弟們洗腳時完全不同。

  她感激老天讓他睡著了,不然她可沒有勇氣在他那雙銳目下為他做這種事。可是他說她得像伺候夫君一樣伺候他,那麼其他的妻子也這樣給夫君洗腳嗎?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