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師爺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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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甩甩頭,那江湖術士不重要,重要的是梧桐樹。

  「那樹呢?現在在哪兒?」她急急問道。

  「道長說要把樹燒成灰燼,才能防止樹精再度寄附,現下應該是拿到廚房去了吧?」

  燒了?絮兒的臉色遽然大變。

  「不──」她大叫一聲,轉身就衝了出去。

  看著主子火燒屁股似的背影,雙冬愣了愣,隨即才回過神,拎起裙擺趕緊追上去。

  「小姐,等等我啊!小姐──」

  絮兒一路奔往灶房,進了門就直往大灶邊沖。

  「樹呢?這兒沒有……這裡也沒有……」她方寸全亂的喃喃自語,慌張地在大灶邊東翻西找,甚至還把灶門打開趴在門邊往裡頭探,但除了沾了一臉灰什麼也沒找到。

  「廚娘,梧桐樹呢?樹是不是送到這兒來了?」她抓著廚娘心急如焚的問。

  「小姐,那樹太大沒法進灶,老爺又派人扛到側院燒去了」廚娘愣愣說道。

  「側院?」毫不遲疑的,絮兒又轉身往外衝,一路往側院狂奔。

  她太心急、步子邁得太急、太快,一不小心踉蹌了下,整個人摔倒在地上,細嫩的手掌擦破一大塊皮肉。

  「小姐,您沒事吧?小……我的天,您受傷了……」

  雙冬扶起主子,看到一手迅速沁出的血,緊張的抖著嗓子叫起來。

  「我不打緊。」抽回手,絮兒心急轉頭繼續往側院跑,像是完全不覺得疼。

  磨破這麼一大塊皮,向來細皮嫩肉的她自然是疼,但在這一刻她已經無心去顧及手上的疼。

  還沒靠近,遠遠就看到一柱白煙衝上天際,絮兒的心緊揪得像快喘不過氣來,但一雙腿兒卻還是一刻也不敢稍停的繼續跑著。

  她拼了命的衝到側院,只見空曠的院裡火燒得正旺。

  「不──」她發出淒厲尖叫,瘋了似的撲過去。

  張狂的火焰刺痛了她的眼,此刻腦子裡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不顧火正燒著,她急切將手伸進火中,想把最後一塊殘存的木段搶救回來。

  「小姐,您瘋了嗎?這可是火哪!」雙冬驚喊,連忙上前將主子給拉回來。

  「雙冬,放手,這梧桐樹不能燒、不能燒啊──」絮兒激烈地想掙脫雙冬。

  「小姐,危險哪,這火可是不長眼,會傷人的哪!」

  「是啊,萬一被燙著了可就不得了了──」

  一旁幾名家丁也紛紛嚷了起來,頓時拉的拉、喊的喊,場面亂成一團。

  最後,絮兒總算是被拉住了,距離火堆幾步外,她整個人呆愣得像尊木娃娃,不言不語也不動,兩眼只是直盯著被火徹底吞噬的木段。

  「小姐,這樹再種就有了,您何必拿自己的皮肉來換,瞧您的手都燒傷了!」

  雙冬心疼的審視主子方才被磨破,現下又被燙得起泡的白嫩小手,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樹再種就有?可刻在上頭的誓言呢?她要去哪裡找回來?

  頭髮亂了、衣裳髒了,小臉上沾滿灶灰,兩串眼淚劃過層層的灰,她木然望著熾烈火焰中的木頭在火中越來越小。

  這一刻,她劇烈的感覺到一股椎心疼痛,卻不是在手上,而是在心底。

  看著被熊熊大火吞沒的誓言,她的心碎了,化成一片片的眼淚淹沒了眸、佔據了臉龐。

  明知這個約定只有她惦記,只有她還傻傻地擱在心上,但她卻還是死心眼的放不下、拋不開,這是她這麼多年來唯一冀盼的希望。

  她開始覺得渾身劇烈的疼痛起來,雙腿、手心還有胸口,無一不劇烈的抽痛、揪扯著。

  難道,這就是老天爺給她的回答?她早該放棄、早該認命,這輩子注定跟上官甫無緣?

  像是把最後一絲氣力都用盡了,她緩緩滑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

  冷月斜映、夜涼如水。

  入夜的柳家宅邸出奇靜謐,一向熱鬧的柳絮兒寢院宛若冷宮般幽深冷清,四處儘是闃沉沉的一片。

  「絮兒,你說怎麼樣?」房間裡,傳來柳夫人低聲的細語。

  床榻上,一個消瘦人兒倚坐著,手兒心不在焉撥弄著床帳的流蘇,臉上看不出喜怒。

  「我沒意見,一切由娘決定就好。」絮兒輕聲說道,依舊專心撥玩著流蘇,像是眼前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你說的可是真心話?」柳夫人有幾分懷疑。

  她這女兒天生反骨,凡事總有自己的主見,如今怎會由人任意擺佈?

  「橫豎都是跟上官家聯姻,是誰都不重要了。」她微微動了下唇,像笑卻又不成笑。

  「可你不是喜歡上官甫嗎?」

  「都過去了──」她苦澀的拉開唇。

  打從梧桐樹在她眼前被燒成灰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海會枯、石會爛,何況只是一句孩提時的戲言?!

  「是不是因為上官甫變心另娶縣太爺的千金,讓你萬念俱灰?」柳夫人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姑娘家的感情向來死心眼,怎麼可能說變就變?!

  「男未婚、女未嫁,既沒訂親更沒有明媒正娶,何來所謂的變心之說?」她微微一扯唇。「我從沒有比現在更能體會,感情不能勉強的道理。」

  「絮兒,這樁婚事是上官老爺的主意,若你不願意爹娘絕不會逼你,這事你得想清楚了。」柳夫人語重心長的說著。

  這向來調皮愛玩的丫頭前些日子在縣太爺的筵席上鬧過了火,幸好縣太爺大量不計較,她跟孩子的爹也不捨得多責備她一句。

  只是這孩子不知怎麼的,從那天開始整個人越來越不對勁,話少了、笑容也不見了,過去巴不得她穩重懂事些,現在卻開始擔心鬱鬱寡歡的她把自己悶壞。

  「娘,絮兒想清楚了。」她低著頭,輕聲說道。

  「真的?」

  「嗯。」點點頭,平靜的眼神看不出情緒。

  幾天前還是一個那麼天真無憂的孩子,怎麼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安靜沉鬱得簡直快讓她們不認得了。

  輕歎了口氣,柳夫人也只好應女兒所允。

  「好吧,明兒個我就讓你爹去回覆上官家。」說著,柳夫人轉而小心翼翼的翻起女兒的手掌。「來,讓娘看看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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