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床上的男人彷彿在深沉的境中感受到了什麼,他蹙起眉峰,竟忽地睜開了眼睛,而那張絕麗的臉龐也映入了他朦朧未醒的瞳底——
「你……」幾不可聞的低喃吁出。他的腦子有一剎的清醒。
是那賣花女!是那已經兩次從他手中脫逃的賣花女!
該死!她以為她還能再逃?
可她臉上淺蕩出的挑戰笑意和一種撩人心魂的香氣,立刻又成為他被扯進黑暗前的最後記憶。
「我會……捉到你……」誓言般的低語在他再度陷入昏沉前釋出。
他是個比普通凡人意念堅定的男人,她澄淨如水的眼睛閃過了狡俏的光芒。
「是嗎?那你就試試,看是你先捉到我,還是我先捉到你。」
她嫩白如玉的指,如絲般輕輕拂過他仍糾結著的眉峰。
呵呵!戰鬥開始——
清晨,天曉亮。
遙九府,一陣鬧亂的驚呼、奔跑,為一天的開始拉起了序幕。
府裡,早起準備開始工作的第一個下人,在經過園子時,首先見到了塘裡的奇景。
花——一大片的粉白荷花,就在清晨的池塘裡迎風招展。或紅或白的花,在翠綠團葉的掩映下更見嬌媚。
但是,看到池塘裡的美麗嬌容,下人先怔了好一會兒,接著才如夢初醒地狂吸一口氣,被驚住了地拔腿就跑。
沒多久,池塘畔已經聚集了一群又驚又奇的下人。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在水中央——那一大簇亭亭玉立的鮮荷翠葉。
天哪!怎麼可能?!昨天之前,這池塘上根本空蕩蕩,除了魚,就連一支水草也沒有。怎麼才經過一夜的時間,池裡便突然冒出了一大片的荷花來?
是誰做的?是誰竟然敢在遙九府的池塘裡動手腳?
「阿恆、小周,還有你、你……」姜總管對著這一池突然出現的荷花,雖然也在心裡讚歎著它們的美,可現在沒時間惋惜了,他馬上點了幾個小伙子。「你們立刻準備一下,把水裡的花全摘除乾淨。」他必須在爺醒來看見前把這池花處置完。「泥下的藕根一定也要除盡,不能讓它們有再長的機會。」
花,尤其是荷花,在遙九府的禁諱人盡皆知,所以沒有人會懷疑姜總管為什麼要下達毀花的指示。
很快地,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了已經下水執行任務。
這時,還沒有人知道水裡會忽然冒出荷花的原因,不過除了主子,幾乎府中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今晨發生在池塘的這件怪事。
而就算姜總管暗中在眾人間清查流問,卻依然找不出那池塘是在半夜裡被誰植入花的跡象,而遙九府也不曾被人侵入過。
既然沒有人會大費周章,甚至甘冒大不題動手腳,那麼那一池荷花又該怎麼解釋?」
姜總管拚命搔著下巴,偏偏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唉!他總不能以為是愛荷成癡的容妃,終於在二十年後顯靈了吧?
「水荷,你有沒有聽王嫂他們說到今天早上的事?」
春月突然興奮兮兮地轉頭對和她一起在廊下掃地的同伴開口。
離她三步距離外,有一上沒一下地動著手中竹帚的單薄人影頭回也沒回。
「有。聽你說三遍了。」回答的聲音雖然沒好氣,不過也沒火氣,甚至是帶著笑的。
「咦?我真的說過啦?」春月細長的臉上卻仍一點也不減興致。她用力地揮了兩下竹帚。「那這樣,你覺得是不是我們府裡真有什麼妖怪出現啦?王嫂說我們府裡從來不准種花,當然更不可能有人敢把爺最厭惡的荷花搬到這裡,我看王嫂的話八成沒錯。」春月突然害怕地伸了伸舌頭,詭疑地看了看四週一眼,然後忍不住向同伴站近。「水荷你別怕,有妖怪來我一定罩你!」即使心裡其實怕得不得了,她還是很有義氣地對昨天才來府中的丫頭拍了拍。
終於停下手,那一張清清俏俏的臉龐轉向春月,濃墨的眼瞳閃現著狡黠。
「要是這府裡真有妖怪,我一定第一個要見她。你瞧,我叫水荷,可我才來,園子裡就長出了荷花,說不定它們是在歡迎我,你說是不是?」
「哎呀!這當然是巧合!」揮揮手,春月忍不住笑瞇著眼。「原來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怕的啊!水荷,我看你呀,還真是想大多了。」
春月喜歡這個小姑娘。
聽說水荷是因為家裡遭逢巨變,所以才會進來府裡當下女。可就算她沒說家裡是怎樣的情形,春月也猜得到她一定出身教養良好之家,光看她從容優雅的儀態就知道,這可不是她們這些粗裡粗氣的貧窮人家學得來的。幸好,她的態度好,自然地讓人喜歡。
而且很奇怪的,她總覺得水荷除了模樣生得好看外,她身上好像還有一種令人打心底感到舒服自在的氣氛;有時站在她身邊,春月就真的有旁著一株清馨沁香的水荷的錯覺。
水荷!人美名也美。而且好像真的人如其名!
這時,春月的肚皮突然響起了咕嚕咕嚕聲。
「唉!別管妖怪不妖怪了,現在不趕快把這裡先掃完,我們兩個會先當餓鬼。」春月加快了掃地的動作。
這一地的落葉,至少還得讓她的肚子再空上半個時辰。
突然,春月的竹帚被一隻細雪似的手握住。她轉頭就看到了那張笑起來頰畔有著淺淺小渦的臉。
「這裡讓我來好了,你先去吃早飯。」水荷對她說。
春月也很想當欺負菜鳥的大姐頭,只可惜她不是這塊料。
「什麼你掃地我吃飯?」瞠起眼,春月搶回自己的傢伙。「我們一起做不是更快?」瞄了她細瘦纖弱似的身子一眼,春月突然搖頭:「不對!我看你先去吃飯,我來好了!等你吃飽飯再過來幫忙。」
水荷對她露齒一笑:「我還不餓。春月,你別看我這樣子,我最厲害的就是掃地。我們來打賭,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一定已經把這裡掃得一乾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