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她真的失控賞他幾拳,翔韞不疾不徐地道:「我們的事不急,應該先說說騰鐸和若水姑娘的親事。」
就是、就是!她就是不明白怎麼好好的,話題會一溜地,直接轉到她和翔韞身上。
「大家沒話聊,可別拿玥兒的事說起玩笑。」她嗔道,溫婉含蓄的小臉上透著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瞧著兩人的互動,騰鐸抑下心頭的疑惑,取笑道:「還沒成親就一個鼻孔出氣,真成了親,你們這對小夫妻不就蠻橫得無天無理了。」
「大哥好好的,怎麼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誰要嫁給他來著!」她嘟嚷著,心裡矛盾至極。
翔韞聽他這一說,不禁委屈地嘀咕著。「就說姑娘家的性子忽風忽雨……」
驀地,笑聲漫開,聶雲棠打量著他映在琉璃燈光下的俊雅輪廓,竟有些心虛地偏過頭避開他的眼神。
她終究有一天會離開這豫親王府的。當她離開時,這也代表著騰玥格格的死期將至……
如果他接到騰玥格格死去的惡耗,他會有什麼反應?
「傻孩子,今兒個怎麼犯起羞來著?再說你和翔韞這親事也不是說辦就辦,橫豎也要拖到過年,甭操心吶!」
老福晉錯把她的反應當作姑娘家的羞赧,正巧圓了她過度激動的模樣。
「全是你們說,我說什麼哩!」她垂斂下眉,暗暗想著,雜陳的思緒直在心頭翻騰著。
這時屋內氛圍轉暖,眾人又若無其事地談笑風生著。
轉眼已近戌時,老福晉倦得撐不住了,同他們交代了幾句便令奴才送她回房。
而騰鐸和翔韞不知怎地起了酒興,兩人頗有不醉不歸的架勢。她悶著,找了個借口便早早退了席。
離席前,她瞧見翔韞以著一種矛盾而悲傷的眼神,絕望而蒼涼地默默瞅著她。
那眼神裡,有著他不同於往日的情緒。
***
因為翔韞那眼神,讓聶雲棠心裡的思潮起伏。
走走停停間,那理不出頭緒的紊亂心思,讓她覺得回「詠月苑」這一小段路,似乎走了好久。
她不懂,為何他會出現那樣的眼神,讓聶雲棠的心異發緊揪。
「臭傢伙!裝什麼憂鬱?」
抬眸凝向黑夜蒼穹中格外溫潤的月光,腳步遂轉往騰鐸的院落,卻被突如其來一個拉扯給嚇住了。
「啊!」在毫無防備下,聶雲棠險些尖叫出聲。
「噓!是我。」
聶雲棠的耳底落入那熟悉的低嗓,嗅到他身上淡薄的酒味,腦子裡的思緒紊亂成團,教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她使勁地轉了轉身子,仰頭不悅地打量著他憂鬱的神情。「你做什麼?席這麼快就散了?」
不知翔韞杵在風裡多久,他衣上結了一層薄薄寒霜,圈抱住她的雙臂寒意頗重。
無視她懊惱的模樣,翔韞牛頭不對馬嘴地開口。「騰鐸已經回房了。」
腦子嗡嗡作響,她故作鎮靜地深深打量著他。「那……那又怎樣?」
「我知道……」他在她耳邊耳語,未盡的話語引人揣測的意味深長。
聶雲棠疑惑地對上他向來柔和的眸光,無暇細思他話中的深意。
「你……到底想說什麼?」與他對視許久,聶雲棠長長吐出口氣問。
翔韞冷冷一笑,嘴角勾出一抹諷刺,向來溫和的眸光難得嚴峻。「你覺得我想告訴你什麼?」
這一刻她才清楚意識到,究竟是她低估翔韞,又或者是翔韞比她更適合「千變」這稱號?
感覺到懷裡的嬌軀,他該慶幸,他比騰鐸早一步發現這個天大的秘密,只要在騰鐸尚未起疑前,阻止這一切……事情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她迴避著翔韞別具深意的注視,想裝作毫不知情,可心卻不由自主地亂了拍子。「我沒心思同你打啞謎!」
她掙著,激動地想逃離他的束縛。
翔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然的語調彷彿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
「逃避沒有用,你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他強迫她看著自己。
「你、你!」莫名地,她的心猛然加速跳了兩下,隱約覺得捉住了他語氣裡的隱喻,卻又不敢肯定。
驀地心口一蕩,他眸光銳利,語氣沉重地迭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潛進王府的目的是什麼?還有……騰玥在哪裡?」
在確定心中的疑點後,他暗暗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動用了朝中的各種關係,暗地追查了好一陣子。
終於就在賞雪宴前,探子給了他回報。
聶雲棠難以置信地顫了顫,感到胃部一陣輕微的痙攣。「為什麼你會知道?」
「天底下沒有不會被揭穿的秘密。」
迎向她顫然的目光,翔韞異常平靜地再開口道:「再說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騰玥。」
原本,她只企求矇混一天是一天便罷了,但現下看來,似乎再也沒有偽裝的必要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揭穿?」
她冷冷開口,再也無須掩飾的情緒赤裸裸地攤在他眼前。
頓時,翔韞懵懵的神色像是挨了一記悶棍,清俊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地震在原地。
探子的回報無誤,眼前的騰玥格格真的是叛黨組織裡的一員!
看著他震驚的神情,聶雲棠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知道,翔韞此刻是為誰而悲。
臉上最後一絲血色在瞬間褪去,聶雲棠從沒想過被揭穿,會面臨怎樣的下場。不懂的是,在她與騰玥格格一模一樣的面容下,翔韞是如何識破她的偽裝?
翔韞抑下心中的痛苦與無奈,澀然地開口道:「在你醒來的第二日,我不是拉著你到外頭賞蘆花景嗎?你的脖子……不……是騰玥的脖子有個傷疤。」
在婢女替她挽起發的那一瞬間!
聶雲棠馬上就憶起當時的情形,難怪……當初她會覺得他的眼神有異。
「還有,你的手有著薄繭,那不是一個養在深閨的格格該有的手。」
在他印象裡,皇親貴族裡的女子皆重視保養,膏脂抹手是日日必做的功課,就連他的額娘雖已上了年紀,也有一雙吹彈可破的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