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堂夫人掩面哭泣。
「謝謝你們二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堂義起身,向父母深深一鞠躬。「很抱歉不能如你們所願。」
孫家三人目瞪口呆,被這驚人內幕嚇傻了眼。
急轉直下的事態轉變,也讓人一時難以消化。
「你們保重。」堂義向雙親辭別。「你們以後再也不必為了我心煩。」語畢,他毅然走出大廳。
他不是個絕情無義的人,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人決裂,他又何嘗不遺憾、不感傷。如果……沒有他這個「兒子」能讓他們感到輕鬆,那麼,他的離開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們的恩情,他永誌難忘,銘記於心!
他真的不是個好兒子,滿心感謝卻無以回報……
他真的,是個很差勁的人。
他想笑,卻揚不起沉重如鉛的嘴角。
是不是追求幸福的過程中,都要犧牲、放棄某些同等重要的人事物,才能夠達成?
***
一個月的時間,夠不夠弭平情傷?千雅並不清楚。
但殘酷的環境逼使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她每天都揪著一顆麻木的心,一步一步走下去,度過、熬過每一天。
再纏綿悱惻、再迷戀不捨的愛情,都代替不了生活的柴米油鹽,不能天天躲在家裡以淚洗面、自憐自艾。
生活奔波不單單為了自己,還有生病的母親。
至少,她還有一點點目標,支撐她被掏空的心魂,不至於全然迷惘。
她不敢聽聞關於堂家的任何一點消息,不敢再聽聞那必須遺忘的名字,寧可當只鴕鳥,佯裝堅強地活下去。
也許真是有所失必有所得,她順利換了新工作,在一家知名廣告公司當企劃。
工作很忙碌,很適合目前努力想走出傷痛的她。
開完會,她立即動身到廣告拍攝現場,負責的商品是新款喜餅禮盒,拍攝場景則是該喜餅業者投資的婚紗店。
千雅站在婚紗店外,一陣感傷湧上心頭。一個多月前,她曾和最心愛的男人在這裡共度心酸又浪漫的時光。
但那已成往事,多想也是徒然。
她收斂起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的椎心回憶,抬頭挺胸走進店裡。
一忙起來,就是好幾個鐘頭,廣告的拍攝進度才進行到三分之一,千雅卻不引以為苦,甚至樂在其中。
晚間十點多,她才抽空在角落隨便吃了半個漢堡果腹,吃完後又馬上投入工作。
專注的她,渾然未察覺一名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看了她許久。
***
在最敬愛的爺爺喪禮後,堂義沉澱了一個月,終於振作起萎靡的精神,重新回到Chi」dishness的設計工作,日以繼夜地沉溺在設計圖稿中,再滿的工作行程也填補不了心口的缺角。
一個月前,在醫院長廊上,他將深愛的女人驅離他的生活。
不是不愛了,而是他當時陷入絕望與茫然,滿心懊惱悔恨,壓根兒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她,也一度懷疑「幸福」的意義。
然而這一個月以來,他卻戒不掉想念、斷不了依戀,仍關心她、在乎她。
堂義追逐著她忙碌的身影,胸口發熱。
遇見她是巧合。
他在工作室裡待得悶了,所以開車出門無目的地漫遊,腦海中有一道聲音,驅使他繞過來看看。
當初接待他的小姐一見到他,馬上把之前拍攝的婚紗照拿給他過目,並且告訴他照片中的新娘正在裡面工作。
當下,他確實吃了一驚,彷彿冥冥之中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來到這裡,只為與她重逢。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努力地過日子,在困難挫敗中,也從不輕易認輸,更從未向他要求過任何一樣禮物、收過他給予的金錢。
她讓他明白,愛情可以如此純粹,如此教人動容。
再見到她嬌弱纖荏的身影在眼前來回移動,一股憐愛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想給她的,她還願意接納嗎?
堂義吁了一口氣,排解莫名的煩躁與不安。
拍攝工作到深夜十二點多告一段落,算是達成一天的進度。
「千雅,一起去吃宵夜,我再送你回家。」
他看到一個約莫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對她提出邀約。
「好啊!」
堂義聽到意外的答案。
她微笑著,一副欣然樂意的模樣。
堂義頓時被她的笑容擊沉,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才一個月她就忘記他,還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他的存在?
不,他要自己在她的心中,永遠沒有其他男人可以取代!
「她不會跟你去。」堂義從黑暗中走出來,介入兩人之間,口氣和表情一樣森冷。
千雅愕然盯著貿然出現的男人,心頭猛地緊縮了下。
「呃……這位是堂……堂……」邀約千雅的男子無法辨識堂家的雙胞胎兄弟,支支吾吾叫不出正確的名字。
堂義無視他的存在,不予以理會。
他的身份太突出,一現身便吸引全部目光,連帶的,千雅也一併成為焦點。
每個人都睜大眼睛、拉長耳朵,好奇她和出身豪門的少爺有什麼關聯。
怔愣須臾,千雅回開視線,因為不曉得該用什麼表情、什麼心情面對他,才是最恰當的,索性視若無睹,消極逃避。
「陳經理,可以走了嗎?」她反問提出邀請的男子。
「你只能跟我走。」堂義及時扣住她的皓腕,溫柔的語氣卻不容置喙。
千雅沒有抵抗,她太瞭解他,眾目睽睽之下,更容易令他做出瘋狂的舉動……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在猜測他們的關係。
「堂先生跟千雅好像很熟?」陳經理試探道,也算替大家解開心中的疑惑。
「她是我的未婚妻。」堂義答得理所當然。
當場一陣嘩然。
千雅終於抬頭看他,心臟不爭氣地撲通撲通狂跳著,那是愛他的證明。
陳經理大感意外。「千雅,你怎麼什麼都沒說?!」
「我不是……」她吶吶地否認。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怎麼說?
「說不是也無所謂。」堂義覷住她,為她的回答下註解。「因為再不久,你就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