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是輪到我要喝的酒,你這醉鬼——」他不耐地望著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的春眠。
接著她靜靜拿著空了的酒杯,片刻沒有動靜,嚴忍冬狐疑地挑眉,下一瞬間,酒杯「鏗」一聲從癱軟垂下的小手上掉落地面,眼睛完全闔上的春眠身子一歪,整個人也朝一旁的地上倒下去。
嚴忍冬飛快地往旁邊傾身,伸長雙臂及時摟住那軟軟的身軀,春眠整個人撞進他的懷裡,額頭撞上他的下顎。
那股疼痛讓嚴忍冬蹙了一下眉,但他隨即發現春眠以非常舒服的姿勢醉倒在他懷中,她的螓首滑向他肩胛骨處的凹陷,雙手猶如小孩側躺時靠在胸前一般依偎在他的胸前,他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接著失序地鼓動起來。
嚴忍冬覺得自己彷彿正抱著一個非常柔軟、又暖呼呼的小動物,手上的觸感很舒服,令他不禁縮緊手臂,將春眠緊緊摟在胸前,那種充實又溫軟的感覺,讓他不忍釋手。
他靜靜地把自己的下顎抵上春眠的頭頂,更緊地摟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空虛寂寞的體內一般,他緩緩閉上眼,品嚐這片刻的溫存。
好可愛又好柔軟的小東西,但卻藏有那麼大的意志力。自己是那麼脆弱,卻又喜歡照顧別人、教訓別人……
嚴忍冬的嘴角微微揚起,接著猛然察覺到自己的怪異,他雙眸頓時驚愕地睜開,俊臉一僵。
他在做什麼?他緊緊抱著春眠?
嚴忍冬倏地推開春眠,就像推開什麼毒蛇猛獸,因為那股勁道,春眠又晃悠悠地往後栽倒——
不對!嚴忍冬急忙搶在春眠的後腦勺落地前,又長手一攬,把她抱回自己懷裡。
明明沒有讓半點酒氣進入自己體內,嚴忍冬卻感到面龐發燙,手心也開始出汗,他發現自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般手足無措。
他……喜歡上裴春眠了嗎?
這個可能性讓嚴忍冬心頭一窒,他甩甩頭揮去那莫名奇妙的思緒。
當務之急是帶著春眠離開這裡,嚴忍冬稍微恢復冷靜的思考,他總不能就這樣抱著她睡在歌樓裡。
但是一想到他摟著她睡在這裡的床榻上,嚴忍冬感到胃裡像有蝴蝶翩翩飛舞,「瘋了……」他仰頭閉眼呻吟道。
強迫自己清空思緒,他稍微放開春眠,改將她的雙手環上自己的頸項,把她負在背上,他決定要背她回客棧。
跟老鴇結完酒錢,他背著春眠離開歌樓,走上歸途。
時間已是夜半三更,即使是花街柳巷行人也消失了蹤影,所有的繁華喧囂終於有了片刻的寧靜,月亮略微西沉、星斗滿天。
嚴忍冬背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春眠漫步在涼夜的長巷裡,這恐怕是他生平頭一次背人吧!他自嘲地心想,不太清楚自己怎麼會落到如此境地。
靜靜地走著、走著,之前春眠所說的話,此時一一浮現腦海。
「……像這樣一有不順就張牙舞爪,稍被踩到痛處就無理取鬧,完全不體諒週遭人的感受,有如一個被寵壞的任性小鬼……」
「你不夠愛她,你只是在可憐沒有她陪伴的寂寞自己,只是在愧疚沒有在她死前照顧好她,只是在怨恨她不讓你陪伴,你想的都只有自己……」
「好手好腳、衣食無虞,你已經比這世間大部分的人都有福氣。」
這小傢伙真的很愛說教……嚴忍冬不服氣地想著,神色卻不經意變得柔和。
他走路的腳步異常緩慢,夜風帶來花朵的香氣,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只剩他的心跳聲,以及他背上感受到的那平緩鼓動的心跳。
他竟下意識地希望,這條邁向客棧的路永遠不要走完。
*** *** ***
痛痛痛痛痛……春眠睫毛扇一扇睜開眼,頭像快炸裂似的疼痛是她第一個意識到的感覺,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東西則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她在自己房間?怎麼回來的?春眠蹙起眉,發現她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嚴忍冬要她放棄比賽,接著是一整段徹底的空白。
天哪——空白!春眠雙手抱頭,猛然坐起身。所以說是嚴忍冬贏了嗎?還是她放棄了比賽?
「你醒啦?」碰巧推門進來的玉麟兒好奇地望向她。
「嗯……我醒了……」春眠聲音萎靡地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正好是午膳時間,你睡了好久,你小心等一下下樓要面對我爹的一頓脾氣。」
「欸∼∼」春眠哀號。
「你還欸咧!就那樣丟下工作跑得不見人影,害大伙擔心死了,更沒想到你會弄到三更半夜,醉醺醺地讓嚴大爺給背回來。」
「嚴大爺背我回來的?」春眠驚訝地小嘴微張。
「是呀!你是怎麼回事啊?不是只是去找嚴大爺嗎?竟然自己一個人喝到掛,還讓人背回來。不過經過這件事,我覺得我對嚴大爺要重新改觀了,本來以為他脾氣火爆又愛折磨人,但沒想到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嘛!」
「哪有溫柔……」春眠咕噥道,那傢伙此刻該不會正盤算著要她履行諾言,離開吉祥客棧吧?
「真的很溫柔喲∼∼背著你回來時,正好是我在值夜,他詢問你的房間在哪後,就把你一路背到房間,放到床上,還要我讓你今天好好放個假。他住進來這麼久,我還是頭一次看他說話那麼輕聲細語,深怕吵醒你似的。」
「你想太多了。」春眠搖搖頭,接著又「哎喲」一聲雙手抱頭。
「嘖嘖嘖,你這醉鬼,到底有什麼傷心事讓你一個人喝成這樣?」
「沒什麼,我不是一個人喝的,只是跟嚴大爺打了賭,比賽喝酒。」
「我瞧是你在夢裡編故事吧?嚴大爺昨晚回來時身上可沒一絲酒味,今兒個也一早就起來到樓下用早膳,倒是你一身酒味沖天,聽嚴大爺說你還吐了呢!」
「我吐了?!」在嚴忍冬面前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