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一直很想問,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不適合問的一個關鍵問題。
他靜了一會才回答,「車禍。」
「多久之前發生的?」
「沒多久。」
「你也是嗎?」所以才有身上那些傷?
「嗯。」
「為了保護我嗎?」
「……不是,你出事時,我不在你身邊。」黑眸閃動著,情緒內蘊收藏到最底,絲毫不願顯露在外。
「那你出車禍是在我之前嘍?」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怎麼會輪流出車禍?「既然這樣,當初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我是你的誰,然後很理直氣壯地帶我回家,而不是一路耍著我?」
欸,等等,等等,布太對欸!
當初她來時,她的腦袋並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有記憶的,記得她是生了病才住院治療……
「我要看你多久才會想起我。」
抬眼,甩掉方纔的問題,班梓直線條的問:「要是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他實在很怪,一般電視劇演的,都是由家人或最親密的人無所不用其極地勾動患者的記憶,哪像他什麼都不說,還要她自己想。
她要是想得起來就不叫失憶了。
她涼涼瞪著路不絕,卻見他斂下長睫,目光深遠。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的久,他終於開口,「我會一直等。」
「這樣子啊,」傻瓜!她罵的是自己,被他一句話哄得心都痛了。
為了改變有點僵硬的氣勢,班梓快快跳到他身邊,抓著他的手盧著。「不說那些,你讓我喝一口嘛,反正我人在家裡,你就破例一次嘛。」
其實她不是真的想喝,只是希望緩和一下氣氛。
「不行,有一就有二,不能破例。」他端高酒杯。
「小氣鬼。」惡意推他一把。
酒搖晃出杯,精準無比地潑在路不絕的臉上。
「啊啊!」糟,玩過頭了。「對不起、對不起,」
心裡一急,她下意識地抓下繫在他耳邊的面罩扣結,面罩掀開的瞬間,露出半邊疤痕糾結的臉,她一口氣像是淤塞在喉頭,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驚得她說不出話來,眼前像是影片慢格播放,她看見路不絕頭也不回地閃進房間,聽見上鎖的聲音,彷彿聽見將她隔絕在外的無聲哀嚎。
淚,瞬間滑落,心,痛得無以復加。
一抹錐刺感從迷霧對面的荊棘叢林襲來,在心底剛出另一道傷痕。
經歷什麼樣的衝擊,才會造成如此可怕的傷痕?她光是看,就覺得痛,而傷在他身上,又是什麼樣的滋味?
她張口欲言,卻無言。
腦袋被太多道歉的字眼擠爆,反倒逼不出半句,總覺得說了更糟,真想找個人來幫她解圍。
「醫生!」她怯怯喊著,輕敲著路不絕的房門。
裡頭沒有回應,她的關心毫無回音,空蕩蕩地在心裡消沉。
「醫生……」討厭,他真的不理她了?
大老爺鎖在房裡不理她,她只好快快撥打電話搬救兵,找李柿來當和事佬。
李淑兒聽她說完情況,快速地在腦中整理一遍之後,先問:「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嗎?」問得小心翼翼。
「沒有。」班梓一臉愧疚到想死的掙扎模樣,「可是李姐,你是我的好朋友,對不對?你跟醫生也熟嘛,你幫幫我吧,幫我想個辦法,不然他都不理我,」她苦著臉,淚水盈在眼眶裡。
「這個嘛,」唉,要怎麼幫?
正付著該如何解決這一道難題,門鈴正好響起。
「你等我一下。」
來者是路不破,她在趕往救駕的路上,也順便聯絡了他。
「不破,替阿梓想個辦法吧。」李淑兒快速地將前因後果說過一遍。
他濃眉皺得快打結。「你沒事拉他面罩幹麼?」語氣帶著責備。
「酒潑到了他,我只是想幫他清理而已,又不是故意的,我……」嘴一扁,哭了。
李淑兒丟了個譴責的眼神過去,他則是自責地歎口氣。「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我只是語氣差了一點。」
「你罵我是應該的,我沒有在他最難受的時候照顧他,甚至還忘了他是誰,我簡直是個渾蛋。」
「阿梓……」李淑兒像拍小狗般地哄她。
「我沒照顧他,反倒是他在照顧我,我、我真的是……啊啊,我好想哭,」
「……你已經在哭了。」路不破好心提醒她。
「哇哇……」哭得更激烈了。
「你是來搞破壞的嗎?」李淑兒瞪著他。
路不破無奈聳肩。
「去叫你哥出來啦!」 李淑兒再瞪他。
班梓淚眼婆娑地看著路不破。「你是醫生的弟弟?」難怪那麼像!
「他沒告訴你嗎?」
「沒,他要我自己想。」什麼事都要她自己想,壞蛋。
她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一進房就不出來,小氣鬼。
路不破沉吟了下。「我去叫他。」他很自然的就要往二樓走。
「他的房間不在二樓。」班梓趕緊制止。「是那一間。」指向吧檯旁的那個房間。
他看了眼房門又看向她,正想發問,卻被李淑兒搶白,「你們沒睡在一起?」
「我們要睡在一起嗎?」班梓嚇得反問。
對啊,她沒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他……」李淑兒欲言又止,兩道彎彎柳眉皺成一團。
沒想到不滅為了喚醒阿梓的記憶,居然可以退讓到這種地步,肯定是為了不讓過度親密的舉動顛覆她所有記憶,所以才故意拉開距離。
他真是用心良苦,唉。
「我去叫他。」路不破走到門前,輕敲著門。「哥。」
門內依舊沒有反應。
班梓淚眼汪汪,為自己的無心之舉感到悔恨,為他的受傷害而感到痛心。
路不破等了幾秒,又是一貫不疾不徐的口吻,「給你十秒,再不開門,我就要踹門了。」他下最後通牒。
他斂眼倒數,就在第九秒時,門打開了。
「你在搞什麼鬼?」走進門內,路不破歎了口氣,「讓她哭成淚人兒,你心裡就痛快了?」
「痛快。」路不絕哼著。
「就只是因為臉被她看見?」這麼無足輕重的理由,就讓他狠下心不看她的淚水,有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