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秀娃身後的翠兒,雖然不敢開口,卻也忍不住用「你怎麼那麼殘忍的眼神」瞅著他。
銀寶無計可施,只能咒罵一聲。
「娘的,老子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了!」他扔下繩子,扛著大刀,煩躁的直揮手趕人。「算了算了,我不管了,你自己去和大哥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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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
好不容易幹完了一票,西門貴帶著人馬與財貨,匆匆策馬趕回來,希望能在太陽下山前回到家,洗個澡、好好休息。
誰知道,他才剛下馬,走進房門,剛要坐下脫掉靴子,連屁股都還沒碰著板凳呢,就看見自個兒的新娘,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夫君、夫君,你可不可以不要殺小花?」她哀求著。
西門貴呆了一呆。
「誰?」
「小花啊!」她抬起小臉,用哭紅的雙眼注視他,還舉起手裡的繩子。
繩子的另一端,竭力想求生的母牛很配合的叫了一聲。
「哞——」
西門貴這才發現,她手上竟牽著一頭牛。那頭母牛就站在門邊,全身都被洗得乾乾淨淨,脖子上還被掛上了一個大鈴鐺。
「它雖然不能產奶了,但它可是我們的定情之物。」秀娃極力勸說丈夫,心急如焚。「因為小花,我才會嫁過來的——」
黑眸瞬間瞇了起來。
「你是為了牛才嫁我的?」他盯著她看,毫不掩飾因為聽見那句話而引發的熊熊怒火。
失言的秀娃,急忙解釋著。「不,不是的。」她愈說愈急。「你記不記得,當年救了我之後,還抱走了小花?」
「誰?」
「小花啊!」
「誰?」
「就是它嘛!」
他的視線,順著繩子望去——噢,是那頭牛啊!
沒錯,那年送秀娃回東方家時,他不但拿了銀兩,眼看她手裡牽了頭小母牛,他只覺得不拿白不拿,也就一併討了回來。當時年紀小小的她,還淚眼汪汪的抱著小母牛的脖子,說了好多離別話,好一會兒,才把小母牛交給他。
見丈夫不吭聲,秀娃輕著聲,忐忑的再度求情。「夫君,請你不要殺小花,好不好?」
他低下頭來,看著眼前的小女人。
西門家不留沒用的畜牲。
他應該要這麼說的。
只是,瞧著那張仰起的小臉跟她眼裡的哀求,還有那直打轉的淚花,那些理所當然的狠話,不知怎麼的,全堵在他嘴裡,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西門貴擰起濃眉,喃喃咒了一聲。
「算了!」不過就是一頭畜牲。他一屁股坐回板凳,蹺起二郎腿,伸手去解綁腿。「算了,你要養就養吧!」
得到了丈夫首肯,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秀娃咬著唇,克制著不要露出喜色。她放下牛繩,蹲跪在丈夫腳邊,小手接替起拆綁腿的工作,靈巧的解開皮繩。趁著他扭著脖子,骨節嘎啦作響時,才又追問道:「那麼,我可以一直帶著它嗎?」
這藏著陷阱的問題卻躲不過他野性的直覺。晶亮的黑眸睜開後,再度落回她的臉上,俊臉上滿是懷疑。
「為什麼要一直帶著它?」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秀娃慢條斯理的解開綁腿,還替他脫下了靴子,之後才抬起頭來,用最無辜的表情看著他。
「我怕要是沒看著它,哪天一個不注意,它就會被人殺了吃掉。」她說得理所當然。
的確,是有這種可能!
西門貴只得同意。「好吧,你高興帶著就帶著。」
「謝謝夫君!」
他隨意點了點頭,蹺起另一隻腳,等著她繼續服務,替他把另一腳的綁腿也拆了,她卻擱著靴子不管,從桌上拿了一根玉米,咚咚咚跑到了門口。
「來,小花,快進來,乖喔。」她哄著母牛,一步步往後退。
西門貴僵了一會兒,直到母牛的右前腳都踏進屋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喝問:「等等!」他的聲音,大得像打雷。「你讓牛進房幹麼?」
「咦?」秀娃回過頭,裝出驚訝,還有最無辜的表情,眨著眼看向丈夫。「夫君不是說,我可以一直帶著它嗎?」
母牛的左前腳,也踏進屋裡了。
她要一直帶著它?包括睡覺跟吃飯?
西門貴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瞪大的眼眶裡滾了出來。「不行,它得待在外頭!」他吼道,大手猛拍桌子,說什麼都不肯答應。「這屋子是我睡覺的地方,除了我跟我的女人,不管是人或畜牲,都不准睡在這裡!」他的聲音太大,嚇得母牛連退數步,再度退到門外去了。
秀麗的小臉上露出傷心的表情。
不知怎麼的,一瞧見她的臉上出現那種表情,他突然竟恨不得想踢自己一腳。
西門貴煩躁的抓了抓頭,瞪著妻子看了好一會兒。半晌之後,他先爆出一串粗話,接著才重重歎了口氣,滿臉不爽的開口。
「先告訴你,我不許那頭牛待在屋裡。」他先聲明原則,才寬宏大量的施恩。
「你再想想其他辦法,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讓畜牲睡在房裡。」
長長眼睫下的烏黑大眼,無聲的轉了轉。秀娃輕咬著唇,強忍著竊喜,不敢在關鍵時候笑出來。
她停頓片刻,先假裝想了一想,之後才說道:「那麼,就請夫君跟大夥兒宣佈,小花是你送我的禮物,誰也不許碰。好嗎?」一旦宣佈之後,小花就再也沒有性命之憂了。
「就這樣?」他揚眉問。
「就這樣。」她點點頭。
這還不簡單!
西門貴轉身,探頭到門外,對著外頭的院子,放聲喊道:「金寶,立刻給我滾過來!」巨大的咆哮聲,在屋裡迴盪著。
回音還沒散去,金寶已經出現了。
「我來了、我來了——」他吃飯才吃到一半,就聽見大哥的叫喚,連忙抓著雞腿跑了過來。「大哥叫我有什麼事?」
「去和所有人說,這頭牛——」西門貴停了一停,回頭看著妻子。「叫什麼名字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