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嚷,這個月的工酬你就少拿些,我幫你扣下來支給你底下的人。」花復應惡瞪他一眼。哼,這小子專挑懶事做!
「你這女人!」富璟丹大叫。「又敲我腦門!才月初就扣我的酬勞,月底要爺兒我怎麼活?」富璟丹火大的不得了。
被這女人扁已經很嘔了,沒想到她還要扣他銀子!
「富爺,別、別生氣啊……」倒楣的小跑堂抱著富璟丹,攔著說沒幾句話又要打起來的主子們。
花復應沒富璟丹衝動,眼看他氣得快殺過來,她還在一旁說風涼話。
「我說你呀,少跟女人攪和在一塊,便有錢可過日子了。」
「呸!你這女人才像柳樹一樣搖搖擺擺哩!」富璟丹咆哮,平日溫文的形象蕩然無存。
「你說什麼?!」一聽到他罵自己,花復應將手裡帳冊重重一摔,沖了櫃檯。
兩人之間形同水火,不時就上演全武行,看來這會又要熱熱絡絡開打了。
只見雙方欲出招時,一道墨黑的身影自門外走進來。那人挑了一顆籃子裡的雞蛋,往富璟丹的腦殼上砸。
「啪」地一聲,生蛋腥膩的氣息直竄富璟丹的鼻頭裡。
「是大庖!」小跑堂急忙忙避風頭去,閃到滕罡身後。
「死滕罡!你下回勸架可以別扔東西過來嗎?」被砸得一身是蛋腥味,富璟丹就算脾氣再好也忍無可忍。
「但你們這會不就停手了?」名喚滕罡的男人冷冷說道。
滕罡高頭大馬,身形比一般人還要高壯許多,這會他手裡提著從街市採買來的食材,心裡盤算著晚些還要請肉販送些肉來,好應付接下來中午用膳的人潮。
雖說貴風茶樓不過是間茶樓,平日賣些精緻糕點跟好茶,供人喝茶閒嗑牙外,中午也供餐,每天總會吸引許多饕客蒞臨,若沒早點在外頭等候排隊,可擠不上二樓的雅座。
「還沒正午,你們又要大打出手了。」滕罡將食材交給下人拿進廚房,便坐下來喝杯茶解解渴。
「是花復應那女人先找我碴的!」富璟丹咬牙低吼,每回都是他吃虧。
花復應撇撇嘴,見富璟丹又開始抱怨,她隨手捏住桌上一顆花生,冷不妨朝他額頭彈去——
「砰」一聲,某人因為毫無防備,被暗器襲擊,頓時疼到暈過去。
花復應嘴角一撇,裊裊婷婷地走到滕罡面前坐下,臉上笑吟吟的,媚眼裡看不出來半點打昏人的罪惡感。
「辛苦你了。」這話是說給滕罡聽的。
滕罡頷首,沒有搭腔,只是瞧了眼倒在腳邊的男人,見怪不怪地繼續喝茶。
「上回衛泱要你上兆家莊……」花復應話尚未說完,隨即被滕罡打斷。
「你知道在茶樓裡,我不談陣內的事。」此時此刻,他不過是貴風茶樓裡的庖子,既單純又平凡,更沒有應當背負的重擔。
「我只是擔心你罷了,畢竟咱們已經有一段時日沒過那樣的生活了。」她顯得很感慨。
滕罡擱下茶杯,定眼看著她,剛毅的面容裡沒有半點情緒,就連吐出的話語,都平平板板沒有情緒。
「你以為,我們的安逸能比尋常人來得永久嗎?」
他的一語道破,讓花復應只能無奈苦笑。
是啊!像他們這樣的人,能有多久的平淡與知足?
「但擱在心裡總是個希望,也並無任何不妥。」她道。「滕罡,難道你從沒想過?或許有朝一日,咱們將能離開陣內,各奔東西平靜度日。」
「到那時,再說吧。」滕罡為自己斟滿熱茶,也替花復應倒了一杯。「喝吧,希望這月進的茶葉,味道要更好些。」
花復應看著滕罡,相處那麼多年,她從沒見他失控、痛快大笑過。
他的冷漠,總讓她的心底感到很不痛快,覺得他並不把他們當夥伴,但那複雜的心情卻是遲遲說不出口。
或許他比其他人,更能釋懷地接受另一個身份的自己吧!
滕罡啜飲著熱茶,因為習武多年,讓他聽力比尋常人來得佳,這會他聽見一旁茶樓裡的客人正交頭接耳,耳朵咬個沒完沒了,討論熱烈不已。
「你聽說沒?最近江湖上流傳個傳聞哩!」
「啥,怎說的?」
「聽說只要……捉到那個人,可稱王做霸主了!你說威不威風?」
「這麼神?那不就是坐擁千金萬銀,比皇帝還有錢啦!」
「可不是嘛,小聲點,若是被其他人聽見了,肯定會跟咱們搶人了。」
「那對像長個什麼模樣?是老人、男人……還是個小鬼?咱抓了他,當皇帝老子去!搶天下民女也不犯法了,後宮任咱玩去了。」
「嘖!你是色鬼轉世的啊!俺還聽說啊……」
「怎麼,聽什麼聽得那麼仔細?」花復應見滕罡閃神,心思似被後頭桌的客人給拉走了,不覺好奇地問。
「沒什麼,感到古怪罷了。」他的臉平靜無波,讓人察覺不到半點怪異。
「這茶樓裡,多的是稀奇古怪的小道消息。」她每次坐在櫃檯裡,聽到的可多哩!「下回聽到豬能飛天,我也不會覺得意外了。」
滕罡輕笑出聲,擱下茶杯。「我回廚房去忙了,下次就等你告訴我哪家養的豬能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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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三刻,過了正午用膳時間,樓裡僅剩三三兩兩喫茶的客人。
花復應燃起只有在未時才會點的油香,以當令花季浸泡釀製的花油,夾雜著百花的氣息,飄散在金碧輝煌的茶樓之中,告訴上門的客人午時供應的膳食已過,接下來是喫茶食甜的時刻。
貴風茶樓比起其他同行,無論是在美食或其他細節上都更為細膩、講究,莫怪乎素有天朝第一樓之稱。
「休息吧,上門客人沒方才多了。」花復應端了杯茶給平常是門房,卻每在午時被她抓來當跑堂的殷孤波。
「好。」扔開手裡的抹布,殷孤波一屁股坐下來。
比起滕罡剛毅、如刀刻般的面容,殷孤波天字一號的表情,顯得淡漠無神色,宛若是一張毫無半點情緒的死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