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弄鷹哼了哼氣,十分不苟同李璋誇張阿諛的行徑。「對待下人時常動輒以怒,對待上司則一味趨附奉承,我就不相信有這種父母官,是地方老百姓之福……」她的正義感又在作祟了。
「這你倒猜錯了!」看完那幾張報告,祁堯天抬起頭來,對著曲弄鷹那生氣的眸子眨了下眼,出人意外地道:「李璋雖然有這些陋習,但是他治理此地的政績還算得上良好,百姓對他的評論尚可,所以至少他還不是個壞官。」
一直靜立一旁的鐵奔雷突地出聲:「他沒問題嗎?」
他們離開王宮已經半個月。
這一路上,鐵奔雷等四人不時繃緊神經,嚴加戒備祁堯天的安全,更不敢讓他稍離視線範圍,只怕尊貴的殿下有所閃失,他們就算有十個頭也不夠用。而相對於守護者的緊張態度,身為被守護者的祁堯天,可真是氣定神閒極了,更別提他簡直將此次任務當出來遊山玩水似的悠哉逍遙。
他們的計劃是藉著祁堯天的出宮,以降低表面防護,好讓奸臣有機可乘──這是一招險計。成功了,奸臣必得伏誅;倘若失敗,最危險的人莫過於祁堯天,所以不管明裡暗地保護他的人,都絲毫不放大意。而離開王宮這一路下來,他們已經或明或暗地應付過幾次不小的危機,所以自然任何細微的不對勁都會成為他們警戒的地方。而儘管此處官府外表看來並無差錯,可某樣異常的現象卻令他們不得不提高警覺——那就是在數日前,李璋被人特意告知太子殿下一行人的行蹤。
昨日耿御風與莫留火兩人先行抵達此處秘站。秘站,是一幢外表看來與尋常無異的屋院,可實際上,它卻是個防衛精密而且擁有一隊高手駐站的地方。他們除了用盡所有手段維護王家在外的安全,同時也負責情報的搜集。在全國各地有無數像這樣的秘站,他們直接聽命於帝王,更忠誠地執行一切他所下達的命令。可除了王室,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確切的存在,所以他們甚至只是人們傳說中的影子。
負責指揮秘站待命人員的所有事宜,當然也從人員近來的偵查中得知縣府正大張旗鼓準備迎接太子殿下之事,而這一消息自然引起他們的懷疑。祁堯天這回出宮,雖不刻意掩藏行蹤,卻也沒特意顯露;除了對祁堯天懷有企圖的鎮平王郭永,相信也不會有太多不相關的人能知道他要來這兒的事。那麼李縣官被蓄意告知的目的何在?或者李璋本身也是個疑點?
原本他們的計劃並不包括在縣府停留,可祁堯天做下一個答應接受李璋之邀的決定,於是秘站出動了所有人全員戒備……
祁堯天神色斂回肅然,將手中的報告還給鐵奔雷。
「最近城裡突然多出一些陌生人,縣府宅邸也陸續增加新面孔。根據密報,鎮平王身邊一名親信近期莫名失蹤,有人卻看見一個形似他的男子悄悄潛入城裡……也許鎮平王已經愈來愈耐不住了。」祁堯天冷冷一笑。
曲弄鷹也快速將報告看了一遍。
「經過上一回宮裡的中毒事件,皇上用各種理由將他限制在他的屬地裡;果然如皇上所料,他想必心有不甘,不願屈服在那裡,情緒一定更加暴躁,他的行動也只會愈趨激烈……」鐵奔雷一向深思熟慮,而他說的這番話,自然得到祁堯天的同意。
轉眸看了正怔然不語的曲弄鷹一眼,祁堯天心念一動——
今夜上半夜的護衛是曲弄鷹。
背向祁堯天屋裡尚亮著燈光的房門口坐了下來,眼睛望向廊外漆黑的夜,她忍不住呼了口氣。
這一段日子來,保護祁堯天的安全成了她真正的生活重點,連她也發覺自己似乎已經融入這個角色中無法自拔。雖說當初非出於自願成為「護衛」,可這一路下來,她竟也轉為主動,積極投入他們的行動中。老實說,她甚至已經忘了當初答應祁堯天成為護衛的目的——找回綠石的事似乎已顯得遙遠而微不足道。
如果讓她爺和師父知道她正事不辦,竟然兼差當起人家的護衛,他們應該不致於被嚇暈吧?
呵!連她自己也感到好笑。
突地,身後的一陣動靜讓曲弄鷹斂回心思,迅速地向前躍起、旋身——
「夜深了。」那卓然立在門前微笑與她對望的男人,正是該睡而未睡的祁堯天。
曲弄鷹瞪著他,然後收劍回鞘。
「我知道,不過你不會是特地出來提醒我這件事吧?」這種時候,她的語氣可善良不到哪裡去。
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那又怎地?現在的情勢是——他是主子,而她是下屬。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窩在溫暖的屋子裡休息,她當然就得呵著冷空氣在門口替他站衛兵。即使是先天就存在對比的優劣形勢,加上她有求於人,才造成今日這種局面,可她們忍不住在心裡歎氣。
祁堯天哪聽不出她語氣中的挑釁!他對著那雙燒灼的眼睛,牽扯出一抹愉快迷人的笑容。
「當然不是,不過你不覺得這夜深人靜正是聊天的好時候?」
看著他即使背對著燈光,臉上形成的朦朧線條仍足夠魅惑人心魂,曲弄鷹為之怔然了下!
「不覺得。」猛地察覺自己的失態,她努力板起面孔,同時驚詫於他的提議。「殿下,我只覺得你該進去休息,難不成你想陪我站在門口?」
「有何不可?」祁堯天如願地看到她因驚訝而睜圓的大眼。
這妮子當真以為把自己外表偽裝得完美無缺就沒事了?可看在知情的人眼裡,早日讓她恢復女兒身,似乎才是個好主意。
打從出宮到現在,果真如他所預料,眾人遇到的危險事不少。奔雷他們跟著他許久,知道怎麼應付某些突發的意外;而以新手的能力來說,曲弄鷹的表現足令人滿意的。可隨著曲弄鷹一兩次的受傷事件後,他卻愈覺得當初強迫她同來,實在不是個好主意。為了一點有趣的奇特心思,他執意將她留在身畔隨侍;她的勇氣、她的勇敢令他折服,可讓她身涉險境,卻絕不是他樂意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