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季的任務只是被告知目標,然後下手,是以他根本不知道他要殺的人是誰。而為了得到王爺允諾事成之後,讓他繼續擁有榮華富貴,即使他先前所有的那一點良心也被泯滅了!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行刺的對象竟然就是當今太子殿下!失手被抓後他才知道這個事實,而他發現真相卻為時已晚……謀殺太子殿下,天!他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
曲弄鷹驀地放開朱元季,轉向握有生死大權的祁堯天。
「殿下,依律……你們都怎麼處置……刺客?」她的聲音有點顫搖。
就算他再怎麼不該,他總還是她的師兄,她無法坐視不理,更不能見死不救……該死!她突然痛恨自己,為什麼當時沒強硬將他帶回忘憂山,否則今天也不會出這種事!
祁堯天一揮手,兩名手下便將一臉驚惶失措的朱元季帶出去,曲弄鷹想追上去,卻被耿御風攔阻。
「鷹,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行刺殿下的下場只有一途……」連一向豪氣爽快、樂天達觀的耿御風遇上這種事,也不能不冷硬下心來。
所謂「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曲弄鷹早已心亂如麻,耿御風的話令她更加焦慌。
「不!他不能死!他是我師兄!」她屏著呼吸,眼睛望向祁堯天。「殿下,我不相信師兄會做出這種裡,我想……他一定是迫於無奈……一定是鎮平王脅迫他!殿下,我請求你網開一面……」
凝視著她焦灼、透著不安的蒼白面容,祁堯天深不可測的黑瞳迅速掩過一絲憐惜的光芒;可一瞬間,又復歸平靜。
「你的意思是——連同其餘六人我都得放了?」他說得輕描淡寫似的,可一種犀利的威嚴卻從他的眉眼神情中散發出來。
明白自己的要求是過分了點,可她不能不為他的生存做努力。「我……我知道我的請求太過無理,我只希望殿下能再調查清楚,給他一個機會證明,也許我說的是事實……」她緊張地看著他。
「所有人在昨天已經供出一切,其中也包括朱元季。」耿御風將他的供詞簡述一遍,而他的話也間接粉碎了曲弄鷹的臆測和能救他的一線生機。
她呆住了!
該死!師兄竟然這麼做!而更該死的,則是鎮平王郭永!師兄再怎麼不成材,為了成為有錢有勢的人而逃家,可誰也不能說他懷抱夢想有錯。他只是錯在不該心存一夜致富的妄想,以至於被有心人利用,走上歧途;他只是錯在不該選錯了主人、用錯了方法……
曲弄鷹不怪他欺騙了她綠石的事,只怪他欺騙了自己去做這種違背良知的事。為了錢財去謀害人,即使他要殺的人不是太子殿下,可這還不是一樣是天理難容的行為?
天!她該怎麼辦?於情於理她都無法見死不救,可她心裡卻也十分明白──想救他,根本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 ☆ ☆
盤坐在樹下,長劍置於腿上,曲弄鷹看著前方祁堯天傲立挺拔的背影,心頭不由泛起某種苦澀…
這五日來,堯殿下已死的消息早傳遍天下,他們現在正積極地趕回宮;而數名侍衛則押著包括她師兄在內的七名刺客早一步走——怕她再做傻事嗎?
曲弄鷹苦笑。
她並非無理性之人,只是碰上這種情理交戰的事,她就是無法捨去「情」的包袱;所以這幾日下來,她一切的方法都用上了,偏就是改變不了他們的心意;甚至她計劃不顧一切地偷偷放走師兄,卻總被祁堯天識破。她明白她的舉動令所有人為難了,可是……
猛回神,曲弄鷹發現祁堯天已蹲身在她面前,讓人心跳加速的英俊臉龐有著一抹難以覺察的笑意。
「你在想什麼?」他深黑的眸,又銳利、又溫和地與她對視相纏。
偏頭看了四週一眼,只見不知何時,包括鐵奔雷、耿御風在內的十數名侍衛,有人牽著馬兒入溪刷洗、有人難得輕鬆地在水裡抓魚,曲弄鷹卻發現,他們好似都很有默契地,每個人都離她和祁堯天一段只足夠適時防衛的距離……
做啥?當她是瘟疫嗎?這些人最近都有些不對勁,看她的眼光總有股說不出的詭異,對她的態度似乎也有種不著痕跡的轉變……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她回首,對祁堯天蹙眉而視。「殿下為什麼要在乎我在想什麼?」她突然感到煩躁起來。「就算我快樂、就算我悲傷,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殿下為什麼要費心理會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她脫口而出。
他有能力影響她的心緒、撩亂她的心思!她沒有笨到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傻事——喜歡上未來的帝王,這不傻嗎?可即使她努力不讓自己愈陷愈深,卻徒勞無功。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雖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時不知不覺地淪陷,她卻十分明白一點——喜歡上一個萬萬不能喜歡的人,肯定不會是件好事。
她永遠追不上天,雲和泥也不會碰在一起——真是該死的真理!
祁堯天眸中的剛氣融化了,唇邊乍現一抹微笑。他氣定神閒,凝注著她微慍的臉蛋。「你一定不知道,你的表情一向藏不住心裡想的。當你高興時,你的眼睛不會悲傷;當你生氣時,你的眼睛不會快樂,你的眼睛毫不隱瞞地洩露了你的情緒……而我,在乎你的快樂和悲傷。鷹,難道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一件事嗎?」他眨眼,突然伸掌扣住她的腕。
微驚,心臟止不住悸跳!曲弄鷹下意識要掙開手,卻被他愈握愈牢。她搖著頭,無端地臉頰發燙……天!他……他不可能這麼注意她!
「殿……殿下!有人在看著,請你……」為她的大膽舉動,她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說你真傻!」祁堯天歎息地低語。
「什麼?」她的腦筋還有些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