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餐,她和大家一樣吃得盡興愉快。而坐在她身邊的谷浩臣,話雖不多,朗朗的笑聲卻引得她眩惑不已──自從認識他以來。似乎不曾聽過他如此明朗豪爽的大笑!
飯後,男人們移到大廳裡繼續喝酒聊他們的事,紀昔蘭則被谷夫人拉到一旁。
「昔蘭,不介意我直接問你一些事吧?」谷夫人帶她到安靜的起居室坐下,仔細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開口道。
「夫人,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紀昔蘭喜歡這位谷夫人。就因為看不見,她才能更用心去感覺一個人。身為貴婦人,谷夫人自然有著貴婦人的優雅與高貴,可她的熱情與親和力卻能讓人在尊敬她之餘,又不致產生大大的壓迫感,所以紀昔蘭尊重她,也喜歡她。
谷夫人微微一笑:「老實告訴我,你喜不喜浩臣?」
紀昔蘭絕對想不到谷夫人竟會問她這個問題,不禁有些措手不及,心跳異常加快了起來。
「夫人,我……」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情感,可這在谷家是被允許嗎?她們的身份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即使親切如谷夫人,也不准許她「高攀」吧?所以她謹慎了起來。
瞧清楚紀昔蘭迅速顯得冷淡的神情,谷夫人反而眼睛一亮,輕笑出聲。
「孩子,別急著排斥我,我只是想明白你是不是夠喜歡浩臣?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盡快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她直率而不拐彎抹角地說。
紀昔蘭這回真的傻住了。良久,她終於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息。
「我想夫人你誤會了,我不可能和谷少爺在一起……」
她先是被他迷惑,然後發現自己就這麼自然地愛上他──那個溫柔體貼,卻也專制霸道的男人,可她從未曾想過可以永遠地和他在一起,她不是個被愛情沖昏了頭就忘了現實的女人!
「我……是喜歡他沒錯。」她並不習慣向人表露心事,可這和藹可親的婦人竟讓她有股想將心裡的話全數向她傾訴的衝動與渴望。「可是喜歡他又如何?即使你們不在乎我們在社會上的身份差距,可是這問題仍然存在。我們過的生活方式不同,我想,自由和獨立自主在像你們如此的豪門之家是很難有的,而我並不想被束縛住。平凡的生活比較適合我,等我的眼睛好了,我就離開這裡……」
「即使要你放棄所愛的男人?」谷夫人可不同意。
現代年輕人不是大力鼓吹愛情至上論嗎?她當初也是不顧家人反對而嫁給了那時還窮兮兮的谷言逸;她相信只要兩人真心相愛,什麼問題都好解決。
紀昔蘭低首,心頭掠過一惻側但。
「我……沒有預料自己會愛上他!」她想不到有一天會有機會跟谷浩臣的母親面對面討論愛不愛她兒子的問題;她可真是個奇特的女人!
「可是你已經愛上了,不是嗎?你是要選擇離開所愛的男人,還是留下來和他一起面對問題?」看出她的迷憫,谷夫人以一個女人而不是谷浩臣母親的身份問她──她也是過來人哪!
紀昔蘭抬頭面對著她,柔美的唇角漾起了一朵美得淒倉的笑容:「感情的事不是我所能控制,如果我愛的那個男人只愛我的軀體,那麼,我只有讓我的軀體離開這裡……」
谷浩臣早強烈表達過要她的決心,可那代表什麼?他要的只是性!男人可以為性而愛,但這不是她要的!
她的手乍然被握住。谷夫人的聲音細細柔柔卻十分嚴肅地說:「你不確定他對你的感情,那麼你為什麼不親自問他?」
她看得出來,浩臣愛她!可他就跟他老爸一樣,從不輕易將愛說出口,而習慣用行動來表達。綜合劉嫂給她的情報和她細心觀察所得,浩臣對她的一些行為舉動,早已注入深深的愛語──可女人似乎總要聽男人親口說出愛來才肯相信!
問他?
紀昔蘭鎖住眉。茫然而又紛亂的思緒佔據了她的心頭……
***夜深了,一切喧鬧復歸平靜,所有人都已各自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紀昔蘭早已回房。躺在床上企圖整理腦中雜亂的思慮。
之前和谷夫人交談的那席話,一直在她腦海盤旋不去。她沒想到谷夫人如此開通,竟鼓勵她勇敢地追求愛──而那男人還是她的兒子!
呵!她是愛他的!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就這麼一點一滴地滲入她的心,教她想抵抗也無從抵抗起,就算她再怎麼理智、冷靜,也抵抗不住愛情的潮水!可對谷浩臣來說,她到底算什麼?
她從來就不知道他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而他也不說,逕留下一堆曖昧的疑惑讓她放在心裡起疙瘩!問他?她不過是暫住在谷園山莊的一個「過客」,什麼人也不是,她有什麼資格問?
她愈想愈煩亂,愈覺得那男人可惡,到最後不禁迷迷濛濛地睡了去,最後歎了口氣,沉入夢鄉裡。
一條墨黑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移進紀昔蘭的房間裡。那高碩的身影在門口停了一下,開上身後的門,便毫不遲疑地步向那張大床。
皎潔明亮的月光從窗口透了進來,半照在床上佳人沉睡的容顏上,明亮與陰影形成了潔淨優美的輪廓。
那人影坐在床邊,半俯下身專注地凝視著她,黑沉深幽的眼底閃著一抹毫不掩飾灼燒般的熱情;他的手指憐愛地輕撫她泛在銀光下白瓷般的面頰。
感受到夢境外的騷擾似的,床上的女子微擰眉,咕噥了一聲,然後翻身背對著他。
男人的唇角不由緩緩露出一絲細膩的、溫和的微笑。
乍夢似醒間,紀昔蘭感覺被一個暖呼呼的物體回復著,她的臉龐似乎不斷有東西在啄弄,偏開頭,仍沒能躲開那侵襲。
她一定在作夢。她竟然夢到被吻!唇齒灼熱的交纏似乎正穿越層層夢境向她索求更深切的接觸,引得她身軀開始異樣地燒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