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這裡!
這是紀昔蘭莫名的直覺,而且她更認為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入那人的眼裡。
「是……劉嫂嗎?」她遲疑著不敢確定,因為她很熟悉這種氣氛是屬於某人的。
「需要幫忙嗎?」男人獨特低沉的磁性嗓音陡地在她前方響起。
紀昔蘭聽到這聲音,心頭猛一震悸,全身僵住。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她咬緊下唇才沒讓驚呼逸出。
谷浩臣!他看到她這狼狽不堪的模樣了?
「剛剛!」谷浩臣慢悠悠地說,伸手一把將坐在地上的紀昔蘭扶起。「我敲了門沒人應,怕你發生了什麼事,便自己開門進來,沒想到會看到你坐在地上睡覺……地板不冷嗎?」
克服了剛站起來的暈眩,過一會兒回過了神,才發覺自己還靠在一個溫熱結實的物體上,紀昔蘭一怔,突然意識到手上緊握著的衣料,忙不迭地放開手,退了一步。她的背一下子抵著後面的牆,尷尬得簡直沒法子面對他。
「對不起!谷少爺……你有什麼事嗎?」她深吸一口氣,察覺自己似乎有些反應過度,連忙想鎮定下來。所以她的聲音還有些微的不穩定。
「劉嫂已經煮好了飯菜,我今天剛好提早回來,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用餐?」
他似乎毫不在意她驟然顯得驚惶的舉動。
平復了他給她帶來的慌亂心跳,紀昔蘭被他的提議嚇了一跳,下意識脫口而出:
「不!」
一陣可怕而詭異的沉凝氣氛迅速在兩人之間瀰漫著。
不!她根本不能!她沒辦法和他坐在一起吃飯!光想像自己笨拙的用餐模樣,她就感到一股強烈的挫敗,那只會令他和自己感到難堪和不舒服而已;他不會想看的,而她更不想嘗試!
「對不起……我剛才在地上睡得很不舒服。所以現在……頭有點痛!」她腦中迅速浮現這個借口,她得拒絕他。
「是嗎?」谷浩臣眉毛一挑,拖長語調說道,眼睛盯著她清麗蒼白的臉龐。
她可以敏銳地感覺到自己正毫無掩藏地暴露在他的注視下。她無端地心跳急促不已。
「谷少爺,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現在實在吃不下。我想再休息一會兒……」
轉出她語中明顯的逐客令,谷浩臣唇邊浮起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笑,似乎牢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既然如此,那麼你好好休息吧!我請劉嫂等會兒將你的晚餐端進來……」他紳士般的退場。
紀昔蘭站在那裡動也沒動,直至聽到房門輕輕合上,他沉穩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她才放任自己鬆懈下來。
谷浩臣!自從他第一次出現後,過去兩個星期裡,他又在醫院出現了兩次。以他日理萬機的身份來說,那已足夠讓她驚訝了,畢竟她是算不了什麼的,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可她得承認,他實在有擾亂她心思的能力!
也許是跟她眼睛乍然失去光明有關,她變得易感而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的堅強幾乎全數被這次的挫折擊潰,甚至對自己的存在也感到懷疑,若非靠著醫生和劉嫂她們的幫助,她肯定已經在黑暗裡崩潰!直到最後,她才不得不接受這事實。但她知道自己不該繼續沉溺在這無益處的自卑自憐裡,所以當她的身體狀況允許時,她開始學習在黑暗中用餐、行走……她學習再次信任身旁的人,並且將自己交給他們。
可是為什麼她能信任劉嫂、信任老趟、信任小湯,就是無法信任谷浩臣?為什麼?
她可以和劉嫂她們相處得自在無拘束,為什麼只要谷浩田一出現,她就敏銳地感覺到空氣中的分子產生極端詭譎的改變?
紀昔蘭看不見他,只能靠他的聲音來揣測他的表情、他的情緒……可是他是令她感到神秘而高深莫測的。他的聲音是屬於男性低沉的嗓音,而且充滿自己獨特的魅力,但他顯然是很少洩漏情緒的人,尤其他更懂得如何不讓他的聲音洩漏出一絲他不想洩漏的情緒──他是個深沉而難懂的男人!所以,她可以說從來未曾猜透谷浩臣到底在想什麼。
也許是因此,她對他才會有不若對劉嫂他們的信任感。
她不瞭解他,也不想瞭解。她不過是暫時「寄生」在谷園山莊白吃白住的食客而已……
是的!她現在能做的,只是待在谷園山莊裡。為了擺脫眼前無邊無際的黑暗,她必須讓自己盡快恢復健康!
紀昔蘭一甩頭,將谷浩臣拋出腦海外,心頭卻莫名地湧上一層恍惚而迷惘的愁緒……
第三章
位於市區中心,谷氏集團總部大樓頂層──氣派堂皇的專屬辦公室內,一名英俊威嚴的男人正一臉肅然專注地看著桌上一堆文件。過了一會兒,他的眉頭在看著下一份文件時蹙起。
「阿富,這份星海公司的工程企畫書是怎麼回事?」他突地開口。聲音不急不緩,卻含著微慍。
一旁那名高壯威武、長得一臉橫肉嚇人的男人立刻趨上前,顯然在他問起時就已經準備好答案了。
「上次星海公司競標谷氏一項工程的企畫書是被打了回票沒錯,可是這回它又更改了所有的企畫內容送到我們這裡來,余經理看過之後,覺得必須讓你親自過目決定。」
阿富簡潔有力地回答,並且一下子就讓他的老闆瞭解事情的大概。
別看阿富塊頭大,長相能嚇昏膽子小的人,他的耐心與細心可是深獲谷氏兩代掌理人的認同;況且他又有一身不輕易顯露的武功。所以他不僅是谷氏少主谷浩臣的得力秘書,也是貼身的保鑣。
那凝著眉的男人──谷浩臣,以驚人的速度又看了桌上文件一遍,立即捉出其中弊病。
「沒錯!星海開出的價格是低於我們所預估的,可是它的工程品質能否合乎我們的要求,還有它的工程完成日期與我們評估的也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就算改了企畫的內容,卻只為了遷就我們,若讓它得到合約,實際上並不能達到谷氏要求的標準,最後虧損最大的還是我們……」他冷靜地說著,然後將文件交給阿富。「我已經決定要讓七川公司接下這項工程,再有這樣的企畫書,不用再送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