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須要再替我上藥了!」方無邪仍然不明白他既然下令鞭打她,為什麼還要費心地替她抹藥。就算為了她還有一點用處,他也不必這麼做;她是要殺他的人,畢竟她痛苦地生不如死才是應該的。
穆長風二話不答,投給她凌厲的一瞥。「趴下!」
方無邪秀眉一擰,然後默默地轉身,背著他解下上衫,無這順從地將身子趴在柔軟的床上。
她的傷早也好得差不多,只是仍有些麻癢、不舒服。在他再次替她抹上藥時,她頓感背部一陣清涼,麻癢的感覺一下子消逝大半,然後他厚暖的大手輕輕柔柔地在她背上按摩著,她更覺得全身開始散漫著一種懶洋洋的舒適。
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將眼睛閉上……
藉由他指間傳來的溫熱似乎正透過肌膚蔓延至她的全身,包覆住她所有思緒。她的意識漸漸恍惚了起來,像飄浮在一個虛幻靜謐的空間,說不出的安泰與舒服。一如以往,被催眠似的,那沛然不可抗拒的他的力量,使她再次沈入夢境。而在她意念模糊,前她似乎感覺那帶著春風的手,正輕巧地拂過她的背、她的頸,然後在她的臉頰上逗留……深深地凝視著她酣然沈睡的面容,穆長風平靜而深思的英俊臉龐,不由浮現一抹神秘而莫測的笑意。
第二章
做了一件每回為她換好藥、按摩她入睡後不可或缺的事──他緩緩俯身在她朱潤的唇上印下一吻。
敏銳地聽到外面一陣躡手躡腳的聲音。
一個奇怪的低嗚聲響起,接著「卡達」一聲,被壓低的、氣嗔的說話聲:「笨多多,你再叫,我就把你踢回去……」警告威脅完畢,停了一下,然後腳步聲又悄悄往這裡接近。
方無邪手上仍未曾喙息地繼續畫她的畫。在桌上的紙正逐漸勺勒出一個嚴峻男人的面孔……
外面的聲音現在正靠在門外,一會兒移到一旁。
方無邪手中筆,畫出了男人銳利卻隱含一絲溫和的眼睛。
「叩!」一聲,然後西面的窗子輕輕向外滑開。一種動物粗重的噴氣聲似乎很是興奮地響起,還有團團轉的跳腳聲,被低抑的汪汪聲出現了兩下,顯然又被某人「卡達」一聲制止後,變成十足委屈的低嗚。
畫好了男人的眼睛,她繼續勾出他高而傲挺的鼻與薄而堅毅的唇。
「……喂!喂喂!有沒有看到我呀!?」一個嬌甜的輕喚聲從窗子那兒傳來。
方無邪畫完最後一筆。
偏頭,靜靜地看著從窗子外冒出的一顆小小頭顱。
那張絕美靈黠的小臉蛋在看到方無邪轉頭後,一下子泛開燦爛興奮的笑靨。兩隻手搭在窗子上,笑看著她,清脆的聲音說:「她一定要告訴我你是誰,我那整天只會皮著一張臉的臭大哥一句話都不肯透露給我,如果連你也不肯告訴我,我一定會難過地睡不著……」
看著她活潑天真的模樣,方無邪不知為何心頭湧上一股奇異寞然的情緒。好像……曾在誰身上見過種神態……
「你真的不肯告訴我呀?……」見方無邪只凝著她,卻奇怪地默然不語,穆小風感到一陣強烈的失望。
「無邪!我叫方無邪!」迅速掩去不該有的心緒,方無邪不忍她失望地說了自己的名字。事實上這名字是穆長風告訴她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喜悅之色重新染上她的俏臉,穆小風呵呵笑著:「咿唷!原來姊姊叫無邪啊!我叫穆小風!是大哥的小妹,我還有一個二哥,他叫次風。我們家有三陣風,我是最小的風,可是我二哥老說我應該叫狂風!因為他說我總有辦法將穆家莊掃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其實我只是希望大家跟我一樣能快快樂樂地玩而已。為了大哥嚴肅嚇人的可怕壓力下所製造出來的沈悶氣氛,身為他妹子的我,當然得義不容辭地為他們舒解舒解身心,否則久了,大家不是變得跟他一樣,就是瘋掉……」咭咭咕咕說了一堆話,又加上手舞足蹈,連帶在她腳下讓她當踏板的那只雪白大狗也跟著飽受騷動。
方無邪沒有插嘴地聽她說,似乎有些瞭解穆家的情形。
穆小風總算說完。喘了一口大氣,很高興她肯聽她說,對方無邪的滿意程度不由又上升;通常她在家裡只要一說話,大家不是沒怎麼耐心地聽她說,就是乾脆直接叫她自己到一邊玩。
「對了!無邪姊姊,你跟大哥是朋友嗎?我以前沒見過你耶……咦?不對呀!如果你跟大哥是朋友,他為什麼把你關在這裡不讓你出去,又不讓人接近這裡?無邪姊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末了,穆小風終於問出她的困惑,她真的不明白她大哥莫名怪異的舉動。
方無邪看著她,眼睛眨也不眨地說:「因為我是個要刺殺你大哥的殺手!」
穆小風初時有點兒疑惑地盯著她美麗的眼睛,等她說的話在她腦子發生作用,她的手不由一鬆,沒抓好窗子,大叫一聲直直從上面摔下來。不過幸運的是,她底下還有個替死狗──那隻大狗多多當了墊背。被它主人不怎麼優雅地重壓下來,多多趴跪在地上,接著它主人的慘叫,它也抗議地汪叫兩聲。
穆小風滾下多多的背,然後屁股落在草地上。
「你沒事吧?」方無邪的聲音輕柔地在窗旁響起。她正站在窗子後,關切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一人一狗。
多多晃著頭,朝她汪汪兩聲,表示很神勇地搖了搖尾巴;沒被它那早該去減肥的主人壓死,等一下記得回窩裡向那兩個孩子,及孩子的娘炫耀一番。
「沒事、沒事!我很好!……」穆小風出方無邪對她的關心,趕忙回答她。同時一手悄悄摸了摸作疼的小屁股,一手不客氣地捶了那得意忘形的狗頭一下。
「沒事就好。」那是生活在真實的愛中才有的快樂!方無邪瞧她小孩兒的嬌態,唇角不由泛出一絲淡得不可察覺的微笑;一種似乎很久無法再感覺的溫暖,悄悄湧入她的心。她並不排斥這令她生澀的感覺。